反倒是我不时劝太子纳妾纳侧妃的事情被这些闲来无事的娘娘们打听了个清清楚楚。
「小陌儿呀,光劝着珀儿纳妾也不是个办法,你既是东宫女眷之首,也得先拿出来个表率才是。」
她笑着打趣我,身上一袭墨绿色的金丝缎面缀珠夹袄衬得她有些时候都有些皇后的气度来了。
我其实蛮可怜皇后娘娘的。
皇后娘娘是皇上的发妻,可却多年无子,太后未去的时候还老抓着这点窜作着皇上另立新后呢。
我瞧了瞧眼前笑得温柔和蔼的德妃娘娘,心里想着若是日后姜绥珀登基,德妃娘娘不会也如此对我吧,这后宫的娘娘个个都是口是心非的主,真要到了那一天也不知可怎么办才好。
我腼腆地笑笑回应德妃娘娘:「以陌既是太子妃,处处给殿下考虑乃是分内之事,早日诞下皇嗣...却也是急不来的事...」
德妃娘娘应了应,便放我陪姜绥珀回东宫了,不知道为何,今日和他挽着手走在宫里的时候,没往日那般变扭,倒是我有点脸红,于是我稍稍抽了抽手。
结果被他用手臂一夹,挽得更紧了。
我突然想到,前几年莳之跟我说岐王和岐王妃走在宫里小路上也是这样手挽着手的,不知怎么鼻头有点发酸,以是把头埋得更低。
羡哥哥和王妃至少是真心相爱,那我如今站在他身边又算什么呢?
兴许他一开始要的便只是一个身世好性子好、助他成事的太子妃罢,那些旁人看起来情真意切的点点细节,不过都是他混淆人视听的手段而已。
他既亲口在皇上阶下夸下开口说要与我情深意长,这戏至少是得演到他登上帝位娶陆冉纾进宫的。
「不开心?」
他忽地出声惊散了我一脑袋乱七八糟的头绪,我抬头呆呆地看了看他,他也看似认真地瞧着我,我慌乱摇头:「没有的事。」
他闻言嘴边浅浅漾起一抹笑,宽慰我道:「不要胡思乱想。」
真好看啊,他对陆冉纾也是这样笑的吗?可是为什么我有点不甘心呢。
他还是离我好远,我却已经没几个月前那样讨厌他了。
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8
我 16 岁嫁进东宫之后,留给我用来思考很多无谓问题的时间比起在岭北来少了不少。
再者岭北现下和北羌的小摩小擦不断,想来我即便是留在那,也是要被阿爹阿娘带到战场上去的。
寒食节家宴过后,宫里骤然乱作一团。
小春说是皇上这次痛风发作地很是厉害,膝盖骨肿得老高。
那日晚间宴席散去之后翌日,他便起不来床,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每日都在塌前轮流奉汤侍药,建国理政的人就成了姜绥珀。
要细说起来,这既是他的所幸之处却也是他的不幸之处。
羡哥哥去了,老二老三又早夭,老四无心权术之争,这顺位下来便到了姜绥珀。他每日熬得更晚,偏偏剩下几个弟弟们又年纪实在太小,帮不了他什么。
这东宫还是只有我一个女眷,只是我抱着阿娘新寄过来的一剪银柳坐在庭中央时,隐隐觉得这紫禁城里怕是要变天了。
这样的担忧实则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它几个月后就得到了印证。
皇帝勉强睁了睁眼睛,看到是我和姜绥珀跪在塌前时吃力地笑了笑,然后把我二人的手合在一处颤动了几下嘴唇挤出几丝细若蚊蝇的声音:
「小陌儿...有你护着他...朕很放心....」
我彼时不明白,怎么就成了我护着他了,可老皇帝如此凄惶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
既是行将就木之人所愿,应着便是了,更何况这日后悠悠无尽头的岁月,确实是得我陪着他走下去的。
「珀儿...」
他颤颤巍巍地加了力道将我二人的手合得更紧,渐弱枯竭的眼睛牢牢盯着一旁面色毅然的姜绥珀:「你得...善待琅瑾...」
琅瑾是谁?
姜绥珀应的那一声老皇帝好像不满意,他竟激动地想撑起身子来,吓得我和皇后娘娘还有一众奴才们连连惊叫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