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得什么时候开始,又来一种全新的鸟叫声,“噘阿哇,噘阿哇,噘阿哇”,音调从低音开始,中音、高音直至声嘶力竭,像在发出最后的吼声炫耀最新式的武力,又像一位不知名的尤物在凄凉的呼唤或者发泄什么。这下麻烦更大了。两种高频声音在夜空中交替转播互相比拼,像产生了新的磁场,彻底紊乱了我的神经系统干扰了生活节奏。遇上妖魔鬼怪了!
从此,夜间睡眠出现严重不足,深睡眠由原来的六小时变成了五个小时甚至四个小时,情绪一度变得烦躁不安。连射杀它的想法都有了!
我诅咒: 是骡子是马白天出来溜达一下呀!自己闹腾不够还四处邀约其他怪兽瞎参合,这不是搞极限施压嘛!太欺负人了。
起风了。天色很快暗淡下来。天气预报,今晚有暴雨。我去关后阳台的窗户,正好那咕哒哒哒的叫声响了,就在离我不过几十米的地方。我心生一计,故意将窗户用力关上。“哐当”一声,一只鸟儿噗噗往后山飞走了。可惜还是未能见真容。我的一只手背却被蚊子扎了一下。猛一掌打去,那蚊子逃脱了,但很快又飞了回来。显然还不知足。我用双手做好随时“捧杀”的准备。可那蚊子像盯着我的眼睛转悠,总能逃脱我的正面攻击。一会儿不见了。就在我松下一口气的时候,只见那蚊子一个俯冲直接钉在我小腿上。我小心翼翼弯腰又是一个巴掌,蚊子落地不动了,还飘落下一丝被打掉的残腿。我以为蚊子被打死了,轻轻用脚去触碰,它居然再次飞走了。这才几个来回较量,这该死的蚊子居然这么快就学会了装死!智商高啊。
一场暴风雨后的清晨,我在小区环道上晨跑。一只鸟俯卧在有些污浊的路面上,展开的双翼现露出灰色夹带少许暗黄的羽毛。凭感觉,体量应该如斑鸠大小。走近一看,死了,周围散发出一种腥臭味儿。
新冠疫情刚刚稳定下来, 难道有人又偷猎了吗?
物管说,最近是有反映说鸟被打了,还收到一只受伤的小鸟儿救治。我将信将疑。
不过从那晚开始,那怪怪的鸟叫声来得晚了,频率短了,气息软了。同类的附和声也没有了。那噘阿哇的叫声居然也消失了。心中一半欢喜一半忧愁。
巧了。那正是我卸任的前一夜。
几个月后。夕阳西下,微风吹过,清爽宜人。我到后山散步回来的路上,那奇怪的鸟叫声再次响起,像一声惊雷划破长空。我判断这声源就来自正前方一排整齐的梧桐树上。走着走着,又像跳到了后排的榕树上。一路搜寻,却在一棵果树后面的屋顶上看到了一只鸟儿。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我小心翼翼驻足观察,那声音跟这鸟儿咽喉部位的颤动同频共振。就是它!
可是,转眼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了。因为这鸟儿的体型比成年麻雀还显纤细,羽毛淡黄偏浅灰有些老气横秋弱不经风。怎么也难以想象发出来的声音动静那么大,那么另类,那么歇斯底里亢奋无比!那附和的声音呢?那噘阿哇的叫声呢?那干扰睡眠的强烈磁场是一种鸟儿发出的还是两种、多种鸟发出的?难道这种鸟儿能在不同的时段发出不同的叫声来迷惑人?我迅速拿出手机想拍下它的真容。可就在对焦的瞬间同城约会聊陌探,它却噗噗噗飞到旁边一栋楼的屋顶上。我继续移动手机,它像明白我的意图再次腾空而起,飞到屋顶另一边又扑扑飞到屋顶这一边;立足未稳又匆忙飞起,动作笨拙而艰难。如惊弓之鸟。它受伤了吗?流离失所了吗?落单了吗?
我明白了,它一定是以为我拿的是武器要射杀它。可能它凭直觉我不是坏人。它也想认识我了解我又担心自己丢掉性命丢失领地。
突然萌生恻隐之心,赶紧收起手机不照了。想问问它,我能帮上忙吗?找医生找食物都可以。可是,它飞走了。
从那以后,窗外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于是我默默提醒自己:这鸟儿,无论身份身段声音好坏,都是大自然的杰作,从本质上讲跟人类都是同“根”而生。我们原本无冤无仇,为何要耿耿于怀呢。太平洋足够大,彼此安放和谐共生繁荣发展不好嘛!
只是那群黑色的鸟儿不久便飞走了。叽叽喳喳的麻雀声和谷咕鹄的斑鸠声又多了起来。也许这群黑鸟儿是专门来给我报信的呢,亦或是提前帮助我启动下半场生活的发令枪手。我有些后悔,错怪它们了。自己的格局还是小了点儿。
生态好,林子虽小鸟儿可不少。多样性才是事物的真相也是世界的需要。我得学会一些动植物知识,也要保留一点点斗争精神,万一真有人对鸟儿下狠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