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作《假寐的狗》是一个很能体现214创作状态的名字,那是一种对日常的慵懒和可以随时起身的警觉,拍的就是这些无关紧要的日常,但每一种都是214和贵州的味道。作品的名字来自汪曾祺——“活在世上,你好像随时都在期待着,期待着有什么可以看一看的事。有时你疲疲困困,你的心休息,你的生命匍匐着像一条假寐的狗,而一到有什么事情来了,你醒豁过来,白日里闪来了清晨。”
214喜欢读汪曾祺的小说,即便他说写字让自己痛苦。在读《岁寒三友》时,214莫名其妙地流泪了,文章的结尾是千金散尽的三兄弟在下雪的大年夜里一起喝酒,214说不清这是感动还是难过,但在那种氛围下,人与人之间的支撑让他不能忘怀。
钱理群在安顺做过语文老师,贵州的边缘给他带来了自由。在39岁考上北大时,他说贵州的风物人情已经让自己准备了18年。后来,他说自己在北京有“好多的面具”,而对贵州,他留下“贵州真人”的评价。214在自己拍摄的一张树下的三人照片中看到了类似的感觉,文字给他的摄影带来了故去精神的悼亡。他自己也喜欢拍孩子、迁坟或者葬礼,因为他想看看人在这里如何面对消失与新生。
每天晚上酒足饭饱后,214干瘦的四肢总是能随意地摆弄着在马路上走路。“只要一百多元,就能吃一顿纯正的牛肉火锅。”我们一边感叹着大城市的物价,一边说着小地方的好,话题总在一个地方打转。接着聊到了天上的月亮,即使是在最热闹的地段,树上的各种彩灯,劣质音箱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广场舞曲,三流的县城歌手唱的《我心飞翔》,都不能阻挡这里月亮的皎洁。在贵州,美丽的世界就在此处,月亮是它本来的样子。
214也拍月亮。理由是“月亮太美了,无法不拍”。一本名为《晚风》的摄影集就此出现。在确定名字后,214到处找风的证据,但不巧那段时间没什么风。在那些沉静的夜里,他的目光、身影都是流动的,缓慢的长曝光中,树梢变得模糊了,云偶尔也会跟着黑色的天匆匆地走,月光真的泛起了涟漪。214说,“《晚风》想要的是丧失形体、幻化游荡的感觉”,这些耐看、安抚的画面仿佛戳破了笼罩在身边的泡泡,让一大口新鲜的空气和月光涌了进来。日常的表象与诗意是一种月亮,许多人把它挂在天上,而214把它握在了手中。
告别214,到达机场时,我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被潘通色系统治的世界。月亮穿过机场通透的玻璃显示出完整的样子,在一样的螺丝钉、一样的阳极化铝表面,反射出一样的光芒。一种夏天结束的伤感涌上心头——我想起贵州有些湍急的小河,月亮总是在里面被切碎,变幻莫测,远方是萤火般闪烁的城市,山间的风似乎总是说:坐下来吧,静下来吧,变成抱着箱子的铁锈或青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