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付到账的声音激励着石雯风雨无阻地出摊,生意也越来越好,一起似乎都在步入正轨。5月7日,30度的气温透出苏州的夏日气息,湿热的空气钻进人们的皮肤。下午五点,石雯扎起一个高马尾,将刘海夹至脑后,将20升的冰块桶、冰水桶、红茶桶和其它物料依次摆入后备箱内,一切准备就绪。到了厂房门口,刚准备下车,就被眼前闪着红蓝光的执法车辆给“吓懵了”——城管正在驱赶和她一样在此摆摊的车主。
等了两个小时,城管还没走,可是东西都准备好了,“再等五分钟”的侥幸心理下,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十点,城管还在,她只好认栽,家里还有小孩需要照顾。
回到家后,已是晚上十一点,将两个孩子哄睡后,丈夫给饥肠辘辘的她煮了一碗泡面,还没来得及吃,石雯又急忙开车上路,因为有人在摆摊群里发了一个晚上人多的摆摊地点。此时出摊,迎接的是和白天截然不同的客群,一大批沉浸在夜生活当中的年轻人聚集在后备箱摊外,当天石雯忙到了凌晨一点半,几乎卖完了40杯,回家后倒头便睡。
之后她就开始半夜出摊,丈夫怕她吃不消,劝她不要再继续做了。跟不上的体力也一度让石雯想过放弃,但是她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她没读过大学,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技能,“经济压力之下,摆摊带来的小小的收入反馈,是很鼓舞人心的”。通过后备箱,她每天能赚200-300元,虽然比开店少得多,但总比没有好。
谈到后备箱摆摊的契机,闫国强的东北口音中乐观诙谐的语调消失不见。他原本在天津的一条商业街拥有80平米的服装店,卖潮牌服装,女朋友则在隔壁开美甲店,刚开始每天都很忙。疫情暴发后,线下客流量越来越少,“大街上出门的人都没见几个”。
最后,花了40万投资的商铺转手了,他还负债30万。迷茫了一阵子,他终于决定开车出来摆摊,“刚开始会觉得没面子”,但是生活还要继续,“债要还,穷得只剩下一台车了”。就这样,他开始在后备箱卖泡面,在灶台前从下午四点站到凌晨一点。
图 / 视觉中国
权宜之计
店面倒闭和找工作的经历给晓萌留下了阴影,她不敢在充满不确定性的疫情中继续投资,但是一直待业在家也不是办法。有一次偶然路过一个后备箱摊位,卖提拉米苏,25元一块,价格比实体店都贵,但车外排了四五十个人,一个女人在包装,一个男人则负责收钱,两人忙得头都没抬起过。人散去后,晓萌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天的流水能有上万吧?”对方只是笑笑,没有否认。这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激发了晓萌分一杯羹的兴趣。
但当晓萌真正开始摆摊,才发现钱并没有那么好赚。有一次,她只卖了78元,加上油费和不能过夜的原材料,她还亏了。
灵活自由是后备箱摆摊的优势,也是劣势,这意味着每天摆摊的地点和持续时间都是不确定的,有些机构虽然会开设专门的“后备箱集市”,但往往依附于节假日的大型活动,并不长久。遇到综合执法后,重新收拾辛苦准备好的物料,再次寻找落脚点,消磨了大多数人的热情。社交平台上随处可见的“摆摊日记”往往在一个星期内就停更了。
月入上万的摊主也有,但只是少数人。天气好坏、有无城管都需要考虑,连满天飞的柳絮也让无数卖食品的摊主头疼。很多人因社交网络上的帖子而匆匆上路摆摊,又因为失望大于期望而匆匆收摊退场。
体育馆东路的后备箱集市被带火后,生意的确越来越好,但是水泄不通的马路也惹来了附近居民的投诉。五月中旬开始,晓萌每天只能夜里十一点出摊。她性格大大咧咧,总爱在话说完后发出几声轻笑,但是对于未来,她却看得很通透,“如果说是纯粹想玩,想赶时髦,后备箱是一个好的选择。但是如果想挣钱的话,这个东西绝对不是第一选择”。她只是把摆摊当作自己暂时失业的过渡。
“摆摊就是玩玩”,石雯对此感触很深。换了地方之后,她仿佛闯入了另一个世界。深夜十一点,成群的帅气小伙和漂亮妹妹聚集于此,坐在车外的小板凳上喝酒聊天。各种石雯没见过的豪车如法拉利、保时捷、劳斯莱斯也都挂上了摆摊的横幅,形成一道新奇的景观,每辆车外都架着几台手机搞直播,摊主大部分时间在和人聊天,“大家好像不是来摆摊,而是来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