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中年失业:“他小心的问我,能不能帮他交这个月的养老保险”
我爸上一份零工地点在工地,从去年开始,我爸的工作变得非常坎坷,先是因为过敏体质无法打疫苗,拿不到上工许可证,后来又因为限电政策、水泥涨价等一系列连锁反应,工地彻底关门了。我爸是那种特别能吃苦的人,但是现在已经不是你愿意吃苦就能找到工作的时候了。
▲ 图 / 电视剧《小欢喜》
我妈找工作的路也不顺利。3年前去贵州打工,她每天只敢待在工作的地方和小区里。她不怎么会上网,也不知道手机可以导航,总是一出门就抱怨分不清东南西北。妈妈在九十年代从广东的工厂回到湖南老家,结婚、生孩子,之后再也没有离开过县城,直到那次去贵州。她觉得太孤独了,半年之后还是回了家。
去长沙对她来讲挺冒险的。过去这段日子,她总是隔三岔五问我一些问题,“电子身份证怎么弄”“特惠流量包在哪买”。我有时候看见一些工作信息丢给她,她就很惊讶我怎么能找到这么多招工信息,她不知道有什么渠道找工作。微信公众号上其实会发很多招工信息,但对她来讲那是很陌生的东西,她能想到的除了门面门口贴着的广告,就是xx同城,后者上面的信息总是真假难辨,她打过去大概率是一个中介接起电话,帮忙介绍工作,再从中抽一笔钱。
她起初想干老本行,去卖衣服。在县城的时候,我妈妈工作的服装店在县城最中心的位置上,是当地一家颇有名气的服装店。我妈其实看起来挺年轻的,今年也才43岁,个子高高的,瘦瘦的,有时候穿上店里的衣服,迅速就能被顾客看上,把身上的衣服卖出去。但这些优势在长沙显得太虚了,我进去过长沙的服装店,都是一群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在卖衣服,很少见过我妈这个年纪的销售员。我妈也真的去问过几家,有些店因为年纪拒绝了她,有些店希望店员能开直播卖衣服,我妈一听就很头大,退了出来。
我妈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游乐场里看玩具,下雨天不用上班,出太阳的时候要一直在太阳底下跑来跑去,直到晚上游乐场关门。她打电话给我的时候特别兴奋,她听说节假日会有加班费。
▲ 妈妈打工的游乐场。 图 / 受访者提供
那不算一份长期的工作,当工厂传来可以上班的消息的时候,她就辞去工作进了厂。她说和自己一起进厂的都是大学生。她要穿着防护服在无尘车间里坐一整天,而她的腰以前受过比较严重的伤,实在没有办法坚持。没干几天,她又失业了。
她最新去面试的工作是地铁安检员,她希望能得到这份工作,觉得很适合她这种没什么技能的人,只需要从早站到晚,做一些重复性的检查工作。她跟人约好了这天下午2点面试,特意提早了许多到地铁口,一直没有找到面试的地方,她打电话给介绍人——其实是中介,地铁里声音嘈杂,没等她问清楚,对方就挂了电话。她后来才知道,因为疫情影响,面试被无限期推迟了。
我妈现在急着赚钱的原因是想给我爸买社保,补缴8000块钱,我爸到今天什么保险都没有。我过去常常在网上转发一些关心劳动权益的文章,但是从来没有过问过我爸社保的事情,讲起来特别难过。我知道这件事后跟我妈说我来买爸的社保就行,让她不用操心,而她回我的第一句话是:“你要是存下来钱了,先把HPV疫苗打了,家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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