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见到父亲的四个月时间里,仲春晓感到自己的父亲不认识她了。
她的父亲今年88岁,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由于家里无法照顾,仲春晓把他送到了家附近的上海市长宁区逸仙第三敬老院。平日里,她基本每天都去看望父亲。有一天,父亲拉着她的手说:“我有你这个女儿,很幸福的。”
3月开始,新冠疫情席卷上海,养老服务机构不得不暂停探视。父亲听力不好,几天一次的视频通话,难以连起亲人间的牵挂。仲春晓担心,长时间的分离会让父亲觉得,自己被孩子抛弃了。
7月1日,上海市民政局发布工作提示,对所在区内没有中风险地区的养老机构,家属可以预约探视。
一接到养老院发布的通知,仲春晓立马去做了核酸,第二天就带着水果、饭菜去看了父亲。可是,父亲已经不认识她了。她只好一遍一遍趴在父亲耳边,告诉他“我是你的女儿”,不会不管他。离开的时候,她看到父亲脸上放松了下来,有了笑容。
没想到疫情反复,她只见了父亲一次,探视又戛然而止。
以下是仲春晓的自述:
“父亲不认识我了”
7月1号晚上,我一看到养老院发了恢复探视的通知,马上就到楼下去做了核酸,第二天就可以去看我父亲了。
7月2号下午三点,我到养老院,带了一些水果,炖了牛肉汤。父亲腿脚不方便,院长允许我穿好防护服上楼。我到房间的时候,父亲背对着我,护工正在把他搬到轮椅上。我走过去,问父亲:“你认识我吗?”他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一开始跟他说话,他根本没有什么反应,我只好趴在他耳朵边上,一遍一遍地跟他说,“我是仲春晓,我是你的女儿,你有三个女儿,我们不会不管你的,你放心好了。”
就是这样一遍一遍地跟他讲。他大概是有点想起来,至少这个名字还记得。我们还打电话给我在国外上学的女儿,再给我妹妹打电话,可惜父亲都不认识了。我不知道父亲到底有没有听懂,但我知道他有的时候就是不表达,其实心里是明白的。
本来我就有心理准备,他这个毛病到最后慢慢会不认识人,记不住脸、甚至记不住名字。但很奇怪的一点是,就算父亲不太讲话,我感觉他思考问题的逻辑还是在的。
封控的时候,我给他打视频电话,他不讲话,我只能自管自地讲,说:“明天给你送点水果过来。”他就说话了:“不要送,你们自己吃。”我听了很心酸,都到这时候了,他还一直在为孩子考虑。
那些基本的东西还在,越这样,我就越难过。那么久不去看他,我担心他会觉得自己是被孩子遗弃了。
那天探视,除了陪他吃饭、给他洗了个脚,就是不断跟他讲这件事情,“我们不会不管他”。到后来,我看他脸上放松了,有了笑容。
“有你这个女儿,我很幸福”
我父亲今年虚岁88岁,患有阿尔茨海默症。
五六年前,我发现他行为有一点异常,过世的亲人明明已经去世了很多年了,他偏说他们还活着,要去找他们。去看了医生以后,确诊阿尔茨海默症。一开始父亲还能住在家里,但到后来失能了,大小便失禁,要24小时穿纸尿裤,无法自己穿衣服,吃饭要靠他人喂,只能送往养老院。
父亲先是住在一个离家比较远的养老院,那里硬件比较好。但后来我发现,其实对老人来说,所谓的物质条件,他们真的无所谓,最主要的是家人能经常陪在他们身边。我家附近有一个养老院,正好去年年底重新装修之后,在招募老人入住,于是我就把父亲送去了这里。
那时他还是认识我的,基本上我每天都去看他,毕竟走过去只需要5分钟的路程。人家问他:“这是谁呀?”他会说:“这是我大女儿。”
这个养老院就是一栋楼,没有院子,我也会推着父亲到马路上走走看看,去中山公园逛逛。每天我都会花三个小时左右陪他,吃一顿晚饭,把他安顿好了我才回家,近了就是这点好处。
忽然有一天,他拉着我的手说:“我有你这个女儿,我很幸福的。”我当时眼泪就下来了,你说他不清楚吗?他心里其实很清楚的。
这次疫情几个月不见,感觉父亲状态下降非常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