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零点排队做核酸的人:冒雨跑全城,开豪车拄拐杖也要做
隆福医院门口的排队长龙
一天深夜,我去了北京市第六医院。据说那晚的月亮是难得一见的“超级月亮”。它远远地挂在天上,很圆,很亮,像一盏巨大的舞台灯。
六院藏在一片民房和商铺里,在胡同里。到达这里有一条必经之路,凌晨,这条路依然拥堵。胡同两侧停满了车,中间只留一个车身的空当,车流随着做核酸的人流来去,偶尔有喇叭声在两侧楼房间回响。这里是北京24小时核酸定点医院之一,简单来说,就是有弹窗了,只能来这里或其它几家医院做核酸,健康宝才能恢复正常。所以,这里的队伍有几百米,延伸到看不见光的地方。
核酸这件事拉平了所有阶级。医院门前停着保时捷、大路虎,也停着外卖员的电动车。凌晨十二点半,一位拄着拐杖,右脚穿着护具的年轻人做完核酸,把拐杖扔上后备箱,在另一个人的搀扶下坐进保时捷,扬长而去。没过多久,一位戴着头盔,后脑勺闪着光的外卖员跨上电动车,更快地走了。
医院门口停着各式车辆
北京七月的夜晚闷热极了,队伍里的年轻人显得焦躁不安,垂头丧气。排在我身后的是一对中年男女,他们是一家小餐馆的老板和老板娘,老板穿一件条纹POLO衫,看起来40多岁。他是我见过的队伍里最有活力的人。队伍走得快一点儿,他上前面看,“这会儿俩医生!快啦快啦!”过一会儿,队伍不动了,他又去前面瞅,“哎!(做核酸的)剩一个医生了!”他回来说。然后我们看见一个医生匆匆走出来,接过外卖小哥的外卖,又匆匆走回去。
老板的餐馆开在北新桥,离六院不远。餐饮行业最怕疫情,每天都要查员工健康宝,非常谨慎。“我基本上,天天过来做!”老板说,“反正也不要钱。”最近生意不好,晚上没什么人,关店之后,他就来做核酸,权当散步。今年以来,他的店关了几次,全是因为疫情。“这几年都不行,今年更不行。”他说。
医院门口,核酸点前排队的人
我在这里遇到小秦和她的男朋友。那是凌晨1点多,她陪男朋友去做核酸。男朋友是个高高的小伙子,头发浓密,戴着金属边眼镜。他弓着背,双手撑在腰间,说话声音小到让人听不清。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小秦和男朋友刚刚研究生毕业,来北京没多久,两人都在互联网公司,从事技术类的工作。男朋友总加班,她怕他忘了核酸,就在前一天晚上帮他准备好身份证,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但那天她男朋友加班到11点多,回到家,想起忘了做核酸,“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我都怕他迷路了,所以陪着她一起去。”
我说你们其实可以趁白天工作时间去做核酸,顺便还能摸鱼,至少晚上可以早点下班,不是说你们年轻人要整顿职场吗?小秦说我误会了,现在的情况是,她跟男朋友还没过公司试用期,现在工作难找,不敢不上心。所以,晚上下班之后,只要同事没走,他们也不走,日常工作完不成是一回事,就算做完了,他们也想在公司多学习一会儿。
说起来有点好笑,第二天,她男朋友去上班,核酸结果还没出。没出就不能进,他在公司门口等了一会儿,刷新北京健康宝,还是不行。这位初入职场的谨慎的年轻人为了不迟到,就从公司后面的小花园翻墙进去了。没人发现异样。直到那天中午12点多,核酸结果更新,他才敢出门买饭。
小秦刚刚在济南的一所大学毕业。她的大学记忆,大多和疫情有关。今年年初,他们学校被封了3个月,不能进也不能出,据说食堂大妈都只能住在食堂里。幸运的是,那时小秦在校外上考编辅导班,疫情发生后不能回校,只被封在家里三个月。研究生最后的一段时光,她每天按时下楼做核酸,然后回家写论文,复习。
只是毕业的时候,疫情还没完全退散,线下参加毕业典礼的只有21个学生,她是其中之一。再后来,她考编失利,30进1,算是竞争最不激烈的岗位,她考了第10,于是就来了北京,在中关村一家公司从事计算机相关工作。我本想跟小秦多聊一会儿,但她第二天告诉我,最近又忙起来,估计过一阵子才有时间。我说好吧,那你忙你的。
“在找地方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