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减”一年后的教培人:有人坚持本行并追求流量,有人转行后依然焦虑
“双减”一年后的这个夏天,来自陕西农村、8年带过50万学生的新东方英语教师董宇辉,因为双语直播带货走红。
和他一样,众多毕业生曾被教育赛道吸引。据北京师范大学发布的《2020年在线学习服务师(辅导老师)新职业群体调研报告》,2020年,仅K12头部十余家在线教育机构辅导老师的数量已接近10万。
“双减”后,许多人只能另谋出路。
他们中有985毕业、头部教培机构的名师,曾经带过15000人的线上大课.而转型成为主播后的第一天,直播间里只有三四个人观看。
也有二本毕业的、地方培训机构的普通老师。因为没有相关经验,得不到理想的工作,工资比之前少,加班还理所当然。
“我现在就学会了,看问题要长远一点,一份工作你能做三年的话,能做五年吗?能做五年的话,能做十年吗?你距离退休还有几十年,你得为未来考虑。”这位二本毕业的老师说。
董宇辉在直播。图/东方甄选直播间
【1】为迎合网友,选择“讨巧”题目
小北,某头部教培机构数学名师,带过一万五千人的线上大课。那时候每提出一个问题,评论区都刷着回复。
“听懂了没有,听懂了回复6。”话音刚落,公屏上便刷满了“6”。
“如果说短视频平台每天有五、六亿的日活,里边可能有大几千万的父母。”他说。
“双减”后,他的身份从老师转变成主播。他的每次直播能有几千人观看,但这已经打败了99%的主播。他想,还有很多底层主播在艰难生存。
第一天开播时,小北的直播间冷场了,只有三四个人在观看,其中两个是他的朋友,他说什么都没有人回复,根本无法互动。这种状况持续了大概十天。
他有点失落,“在平台上讲了那么多年课,收获了那么多好评,拿了那么多证书和奖杯,离开后发现你什么都不是,其实没人认得你。”
他安慰自己,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自己从前都挺顺的,是该经历些困难了。况且已经到了低谷,“直播间里就三四个人,没办法再低了吧”,从好的方面想,进步空间比其他人要大得多。慢慢地,十天后,直播间人数涨到同时在线十几人,后来二十几人。
“当老师和当主播是不一样的。”在小北看来,直播间是一个没有教室门的教室,“大家可以来也可以走”。教授学习方法的直播,很难像唱歌、跳舞一样让人眼前一亮,在许多碎片化的视频里留下用户的脚步,难度不小。
做主播和做老师是不一样的。他感觉平台用户普遍比较浮躁,“想走捷径”。一些主播强调方法,喜欢拍摄类似“三招教你搞定压轴题”的视频。这让用户感觉,只要掌握了某个方法,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在这样的逻辑驱使下,主播老师需要选择一些特别讨巧的题目。
而作为数学老师,小北心里清楚,这些技巧单拎出来是有意思的,但使用的机会很少,平时考试也基本不会考。
在传统的课堂上,只要跟随老师的脚步,学生经过反复练习,几节课就能系统掌握某个知识。但这在短视频里的场域里并不适用,“大家并不想听这种。”
有朋友劝解他,如果连人都留不下来,就连做公益的资格也没有了。经过一番心理建设,现在的他偶尔也会发些讨巧的视频,希望吸引观众,再注入自己对教育的理解。
【2】政策出台后,同事的脾气变差了
时间回到2019年夏,对于985高校的毕业生小北来说,阿里、腾讯她都有机会。
但他喜欢当老师。还在上大学时,他去过云南支教,“有些偏远地区的孩子,他们的老师可能既教语文,也教数学,还教英语,而且一个老师教好几个年级。他们接受的教育并不是特别完善。”他想,如果成为一个线上老师的话,学生可以遍布全中国,他可以把最好的学习方法带给他们。
毕业时,辅导员也跟他说,学院还从来没有人去过在线教育行业,“你要不要为学弟学妹探探路?”他就这样来到了那家教培机构。
同样是19年,小渝从北京某985大学冷门专业毕业,进入一家北京头部教培机构。那是行业扩张之时,公司许诺六险一金,年薪有税前20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