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上下五千年 上下五千年从哪里算起从“上下五千年”到“上下八千年”
韩建业赞同将两者结合起来,他将“中华文明”定义为中华民族所拥有的“高度发达、长期延续的物质、精神和制度创造的综合实体”。这一观点强调,应该将中华文明的起源和形成区分开来,文明形成以国家社会的出现为标志,而之前还有很长的起源过程。
有趣的是,不论按照探源工程提出的文明标准,还是中国传统文献的文明概念,两种观点的部分学者在八千年文明起源这个坐标点上达成了一致。
在辽宁牛河梁遗址发掘现场拼对陶片。图/牛河梁遗址发掘与研究课题组
中国考古学会理事长王巍如此总结他对中华文明起源、形成与早期发展的认识:中华文明距今万年奠基,8000年起源,6000年加速,5000多年进入文明社会,4300年中原崛起,4000年王朝建立,3000年王权巩固,2200年统一多民族国家形成。他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区分文明“起源”和“形成”两个概念,是文明探源研究的一项创举。他希望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的下一步深化,就是继续上溯至八千年,进一步探究文明起源阶段。
韩建业认为,距今八千年前,中国大部地区出现了秩序井然的社会和一定程度的社会分化,产生了较为先进复杂的思想观念和知识系统,包括宇宙观、伦理观、历史观,以及天文、数学、符号、音乐知识等。这些思想观念和知识系统传承至今,构成中华文明的核心内涵。更进一步说,当时中国大部地区文化已经初步交融联结为一个雏形的“早期中国文化圈”,有了文化上“早期中国”的萌芽。因此,八千年前已经迈出了中华文明起源的第一步。
八千年大脉络
文明的起源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从自然环境来看,八千年前是宜于繁衍生息的时期。距今八千到六千年是气候大暖期,当时黄河流域的气候类似今天长江流域,长江流域的气候类似今天的华南。
得益于温暖湿润的气候,农业发展迅速,稻作农业从长江流域向北传播到淮河流域,粟作农业在黄河中下游及燕山南北得到普及。这一时期遗址里的石铲和骨铲,表明农业已从刀耕火种发展为耜耕农业。农业发展使得人们定居下来,人口增长,村落增加,手工业发展,社会全面进步。
八千年前一道亮眼的曙光,无疑是中原地区的贾湖遗址。
山西师村遗址考古发掘现场。图/国家文物局
上世纪80年代,贾湖遗址出土了一系列惊为天人的文物,比如刻划着符号的龟甲,有的字形与甲骨文几乎相同。贾湖遗址打开了人们的视野,原来八九千年前的生活并非原始与落后两个词便可概括,时人已经拥有堪称丰富的精神生活,甚至有了精妙的乐器。
贾湖并非唯一的高地。差不多同一时期,其他地区的族群也在向文明进发。比如浙江浦江县的上山遗址,距今一万年,发现了中国迄今最早的驯化稻。除了水稻之外,上山文化的其他现象也颇值得关注,比如占卜、制陶技术等,浙江义乌桥头的上山文化遗址中,就发现了距今9000~8500年的卦象符号。长江中游洞庭湖西南,距今7800~7000年的高庙遗址出现了大型祭祀场和精美的白陶祭器,早熟的宗教祭祀和空间观念逐步形成……
到距今六千年前后,文明化进程开始加速。黄河流域的粟黍向长江流域传播,水稻则向北传到汉水流域和黄河中下游。此时人口、聚落显著增多,形成中心性聚落,如河南灵宝铸鼎原遗址群,出现了数个规模达百万平方米的大型聚落。
2019年至2021年,在山西夏县师村遗址,考古工作者发现了庞大的中心性聚落。聚落修建了环绕的壕沟,宽约4米、深约3.5米,是后世护城河的雏形。军事防卫已成必须,意味着聚落之间出现了战争,这也是社会复杂化、聚落中心化的表现。考古工作者还从泥土里挖出了六千年前的石雕和陶雕,形状像桃核,其实是对蚕蛹的模仿。这些蚕蛹雕塑是中国目前最早的蚕蛹形象,加上出土的桑科花粉,考古工作者推断,此地先民已经开始养蚕缫丝了——这是丝绸起源的重要线索。师村遗址作为一只可供解剖的麻雀,反映出了六千年前后一座“大城市”的样貌。
到了距今5500~5000年,各地区相继正式进入文明阶段。此时社会复杂程度与六千年前又不可同日而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