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毒瘾发作时,他让家人和医护人员走开。他用头去撞病床上的木栏,来保持清醒。就这样,他三次成瘾,又三次戒掉。
他如此形容自己的痛苦:“每天早晨我都会在疼痛中醒来,无力地摆动几下头,望一眼窗外狭小的天空。我也只能用这个动作来迎接每个早晨。”
治疗花了2年的时间。宋学文经历7次手术,缝合300多针。
他总结自己的治疗过程:病变了就治,溃烂了就截。“核辐射疾病的可怕之处在于,你不知道它下一步会破坏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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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截肢手术后的宋学文
第一次手术,他失去左臂和右腿。
医生在他的肢体上画下截肢记号。这个动作宋学文再熟悉不过:他在工地做的就是管工,每天拿着图纸和尺子,测量所需长度,在管子上画线,截掉。
出院之后,意外又发生了。宋学文右手的手指甲过了一个月,也没有变长。
不祥的预感被验证。没过几天,他的无名指有些红肿,局部出现白色死皮,指甲缝渗出黄色液体。
他再次进院。毒素侵蚀了他的左腿和右手。这一次,他要截掉仅剩的左腿和右手的四根手指。
宋学文告诉医生,再等一等。他想趁着还有一条腿的时候,再回家过一次年。那时,他还是一个1米79的小伙子,后来,他再穿上假肢,也只有1米7的个头。
他将自己形容为一只摔断腿的蚂蚁,跌落在命运滚滚的湍流中。
此后,每次出行的时候,宋学文总要撑一把伞。他躲藏在伞后面,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经过的人影令他感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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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来》电影剧照
他让母亲给他买了一副皮手套。此后,无论冬夏,他都戴着这幅手套——这让他的手看起来更像正常人的手。只有到晚上关了灯,他才摘下。
他无心打量外面的世界,也害怕别人的目光顺着缝儿溜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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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电话,闯入了这条缝隙。
座机电话是母亲买的。她担心宋学文整天待在家里闷着,便攒钱买了部电话,让他和外界保持联系。
一天凌晨5点,宋学文在座机上随意按下一个号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谁也没能想到,这个女孩后来会成为他的朋友,甚至成为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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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学文和妻子杨光的合照
女孩叫杨光,在医院里做出纳员,那晚她正在值夜班。
宋学文担心女孩挂电话,便胡诌一个理由:今天是我的生日,但没人祝我生日快乐,所以想找人聊聊天。
“那,我祝你生日快乐!”没想到,女孩跟他聊了起来。
两人交换了笔名。宋学文的笔名叫“贺鼎郸”,倒过来念是“丹顶鹤”。女孩叫杨光,小名是“叶子”,开朗大方,像向日葵一样。
宋学文的幽默吸引了女孩的注意。他们聊文学、聊美食、聊看待世界的方式。直到早上9点,才挂掉电话。
两人惊讶地发现,他们竟有那么多的相似之处:同年同月生、都喜欢电台节目,就连看杂志都爱从后往前看。
杨光乐观积极,像一缕阳光,从窗子里透进来,扫除他内心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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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来》电影剧照
为了让宋学文能摆脱自卑心理,重拾信心,杨光设计了一个闯关游戏:如果学会了用筷子,那她就奖励每天给他打一个电话;要是能自己洗漱,就给他看自己小时候的照片。
另一边,杨光把他的照片拿给父母看。母亲一下就落泪了。“你要想好能不能对得起人家,别过几天日子就不过,这样会把人家给坑了。”
此时,宋学文的生活已陷入困境。他用于治疗的花费成了无底洞,公司对他的合理要求也置之不理,约定好的赔偿一拖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