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确定那就是你呢,妈妈
那散落在铁盒上的一堆,那么白的一堆
前一刻,你是完整地冰冷
而此刻,你是滚烫的灰烬”
当然,也有责备,“你们用20年毁灭了我对婚姻的信任,让我永远不会再信任婚姻。妈妈,我们没有一个是胜利者。”
几年前,余秀华的生活很忙碌,家中人口众多,清早起床后就要干活。
自奶奶、母亲、前夫相继离开后,家中只剩下余秀华和父亲二人,她家里的20多亩地被征用,无需再下地劳作,因而多了很多独处的时光。
横店村建起了小楼房,之前麦子生长的地方,变为纪念余秀华故居的文化广场。每当傍晚时分来临,村民们就在这里跳起广场舞,一派热闹景象。
一个从未远行离开故乡生活的人,也开始有了乡愁。
余秀华的父亲笑称:“到武汉有个黄鹤楼,到北京有个天坛公园,到横店就是余秀华的家。”
成名后的这几年,余秀华对自己的写作状态很不满意,缺少了痛感,也失去了生活的内容。
她的才华,仿佛正在被网红身份一点点消耗着。
互联网时代,余秀华与她的诗歌恰逢其时,这位农妇的周身弥漫起空前的不真实感。
六年前,横店村的几位女村民,争先恐后地用手机看余秀华在北京签售的照片,她们的脸上出现了同样的表情,惊讶中带着些许不相信。
彼时,照片上的余秀华是陌生的。
她不再是那个摇摇晃晃走在田间割草、喂兔子,被人耻笑的农妇余秀华,而是摆脱掉有缺陷身体、有才华找回尊严的诗人余秀华。
她笔下的诗句以痛苦、赤裸、生猛的方式,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末梢,唯一不变的是她倔强的嘴角始终向下。
余秀华45岁了,她还是拒绝被驯服的女人,与长相无关,与身体是否健全无关。她还在期待爱情,也继续用诗歌安身立命。
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有记者问她:“如果用你所有的作品与毕生的才华,去换一个健全的美貌的余秀华,你愿意吗?”
余秀华回答:“不愿意,我觉得那样好庸俗啊。”
此时此刻,余家的院子里传来一声公鸡鸣叫的声音,干脆而高傲,傍晚的阳光微弱也短暂,空中飞过一只麻雀。
自横店村改建后,麦子、荷叶都被推土机埋到了地下,余秀华脚下冰冷的水泥地隔绝过往,向一望无际的原野告别,好似一切从来没有存在过。
她坐在屋外,不论站得多高,都再也无法目睹夕阳落下去的全部景象。
穿着红色塑料凉鞋的余秀华摇摇晃晃,没一会儿靠在椅子上睡着了,那张脸破碎中夹杂着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