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0日历史上的今天2011年6月30日的今天,中国超声学研究奠基人应崇福逝世,该历史事件记录为2011年6月30日年间的历史文献线索
北京从大概1960年3月份起陷入到对超声波的狂热之中。各行各业的人们干劲冲天,加班加点参与各种土超声的制作与推广使用。所谓“土超声”,很多就是用一根铁管砸出个扁口来,再在扁口的尖上装上刀片。为了做土超声,人们到处搜罗铁管、刀片。科研院所也未能置身事外,中科院化学所实验室的设备被拆得七零八落。有位科学家从国外带回来一套打孔器,全都被收走轧扁,做成超声波喷嘴了。最后全所只剩下两三个打孔器。有些单位的研究室里连水管也被拆走了。
这种东西按说不难证伪,只要做出一个来试一试,看看有没有效果就真相大白了。可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和光同尘以求自保,更有甚者还会浑水摸鱼捞一把政治资本。虽然知道肥皂泡迟早要破,但大家还是合谋上演了一出末路狂欢。当时的舆论是把“洋超声”与“土超声”对立起来,打的口号是“土洋结合,以土为主”,事实上民间一哄而上的全是土超声。
一时间,超声在社会上备受关注,在那几个月里,开口不谈超声波,就算落伍了。应崇福一年前与人合译的《超声工程》也跟着火了一把,多次加印仍供不应求。按照常理,应崇福和他所在的超声室应该出尽风头,可当时的情况却恰恰相反。
作为专业的研究者,超声室的诸同仁当然明白土超声的不可靠,但群众运动的浩大声势使大家一时间茫然起来、不知所措。一开始,应崇福只是让大家坚持开展原来的研究选题,同时以实事求是的态度对待各种研究、应用成果报告、喜报,
不要人云亦云、脱离实际。但是,在举世汹汹的风潮之中,要想独善其身又谈何容易。很快,应崇福就发现原本的工作计划很难推进下去了。
超声室的正常工作也受到越来越多的干扰,毕竟作为研究超声的国家队,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社会上的一些活动也经常会来找超声室的人去参加,很多运动中涌现的“新成果”也想请专家来参详。应崇福不得不出席一些这样的活动。两三年来他是那样热心地致力于超声的普及和推广,可现在大家都在狂热地谈论超声,他反倒惶惑了,开始感到当初大力普及超声的决定是不是有些不妥。就是在这些活动中,他发现自己也越来越不合时宜了。在北京市举行的一次大型超声推广宣传活动中,他被邀请作报告,上台以后,他轻车熟路地开始讲超声的原理和可能的应用。这些内容几年来他不知道讲了多少遍,可这个时候领导和群众想听的已经不是这个了,大家想要的是立竿见影的技术成果、直白易懂的语言表述和激动人心的革命口号!很快,台下有人开始不满,怒斥“他讲的都是些什么玩意?”接着,他在一片讥笑和斥责中被轰下讲台。他再一次深刻体会到,超声运动的“超声”和他自己搞的“洋超声”原来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东西。
很快,作为保守分子的典型,他被从超声室主任的位置上赶了下来,在轰轰烈烈的运动中靠边站了。这使他的很多工作不得不停顿下来,这一停就是一年多。多年以后,他的老同事马大猷回顾了超声运动的情况并赞扬了应崇福的表现:“崇福同志坚持实事求是的精神,不但未推涛助浪,乘风起帆,在气势汹汹的群众运动前,他认真讲解超声应用的原理,被认为保守,但他不为所动。崇福同志可谓真科学家。”
繁花着锦,烈火烹油,超声运动极端畸形的繁荣缺少科学理论和实用技术的支持,势难持久。于是,在喧嚣了一年多后,超声运动终于在人们的厌倦中悄悄退场、无疾而终。1961年年底,超声运动风潮落定,应崇福恢复了超声室主任的职位,无奈地开始着手清理尘埃落定后的一地鸡毛。
中断的项目可以很快恢复起来,但是要想为超声恢复名誉、打一场翻身仗就不那么容易了。人们曾经把超声波奉为神明,把土超声当成有中国特色的伟大技术发明,可一旦发现这些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痴人说梦,马上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又将超声波贬得一文不值。为了转变人们对超声的印象,应崇福又写了一篇介绍超声与超声学的文章投给《人民日报》,更加详细地阐述了相关的基本知识。
当时有些领导也对超声的发展前景产生了怀疑。中科院领导指示电子所,要在三年内完成两个超声应用项目,证明超声具有广阔的应用前景。应崇福深知答好这份考卷的重要性,因此经过慎重考虑,带领全室人员刻苦攻关,超额完成了科学院交给的任务,证明了超声研究在工业生产上的价值,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至此,才算彻底摆脱了超声运动带来的负面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