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在一个斜坡上,周围光秃秃的,没什么树木,泥土都是黄色的,远处有几块地种着一些农作物。她爸妈在门口等我们,很朴实的庄稼人,头上裹着看不清颜色的头巾,皮肤黝黑,此时脸上冻得通红。说话我也听不太懂,是他们的民族语言,简单寒暄几句进了屋。
入目是一个很简陋的四合院,院子里晒着一些红薯魔芋之类的,左边偏房是厨房加客厅,招呼我们进去坐,一进去我就惊呆了,屋子里有点黑,只点了一盏老式的电灯,黑漆漆的电线挂在房梁上,地面坑坑洼洼的,没有做任何水泥之类的,也没有什么摆设,就空荡荡的四面墙,放了一块木板,上面放着一些锅碗瓢盆。我们拿了几个矮脚的木凳坐下,中间有一个小坑,一看就不是特意打磨的,就是那种很原始的坑。她爸妈开始往里烧柴,火燃起来暖和多了,更照得这个屋子极其的简陋。
坐了一会儿,就开始做饭,我也好奇没有灶头,没有任何电器怎么煮饭,她妈妈拿了个钢筋铸的托,放在坑上,再把锅架上去就开始炒菜,新鲜的猪肉倒进去,放几颗蒜苗,调料就加点盐就出锅了,另外炒了个青菜,米饭是提前用吊锅煮好的,碗上都是缺口,沾着一些黑乎乎的东西,洗不掉了。看着白生生的猪肉有点下不去口,好在是他们自己养的猪,没什么腥味,就着吃了半碗饭。
还有个惊奇的事儿,土坑旁边竖着一根五六十公分的正方形柱子,宽只有四五公分,材质像是石头,已经被烟长年累月熏得黑乎乎的,只见她爸妈夹起一块肉,放在上头,特别虔诚,我悄悄问同事,她说这是他们的老祖宗。
要说这还好,第二天的杀猪宴才是重头戏。
当天晚上,我跟着她睡,水管都是冻住的,没有一滴水,拖鞋已经看不出颜色,脚伸进去一种很奇怪的触感,黏糊还是什么,总之像是用了很久从来没洗过。她的房间特别窄,床大概只有一米二不到,墙面是红砖砌的,就这么露着的,水泥清晰可见,贴着几张陈旧的海报,一张木头桌子就没别的了。
旁边就是猪圈鸡圈,除了猪,还养着几头牛跟羊,一晚上叫个不停,根本没办法入睡。
第二天,正式开始杀猪。
我跟着她去背菜,高山上种不出什么菜,都是几家人凑着,千里迢迢从山下买了由一户人家带上来,挨个去拿。路上看到光秃秃的黄土地里几个小孩儿在打滚,脸上都是高原红,同事说这里的孩子从来没有见过玩具,没有吃过什么零食,语言也都是方言,看着有些心酸。兜里正好还有几颗糖,掏出来分给几个孩子,他们高兴得蹦得老远。
等我们提菜回来,猪已经杀好了,血还没清理干净。我第一次见金黄色的猪,几个男人熟练的刮毛分割,女人则洗菜,再就着热乎乎的猪肉猪血灌血肠米肠,场面挺热闹,很淳朴的烟火气息。
接着就是烤肉,他们这边杀猪都是直接烧烤,没什么炒菜,直接拿几块碳在烤炉里,上面放一个烤架,现杀的猪肉放上去就烤了吃。
这一看我就犯了难,烤架黑乎乎的,火一上去甚至还往下滴着黑水,猪肉切得贼大块,又厚,而且是肥肉带着皮,没放任何调料,就这么放上去,猪肉一下子就黑了,不是香味,是烧焦的味道,像我们老家熏腊肉的感觉,筷子一夹上去也是立马就黑了,擦都擦不掉,碗上嘴上都是黑乎乎的。同事劝着多吃点,我实在下不了口,一个劲儿的饮料。
看着出来她男朋友也有些抗拒,后来简单炒了几个菜,招呼我们吃饭。我一看,有昨晚那种没放什么调料的炒猪肉,看着白生生的,半碗都是油,还有凉拌的生猪血,也有生的猪肉剁碎了凉拌的,炒猪肝,上面还冒着一丝红气,应该是火候很大,立马就起锅的。
这顿饭吃得毕生难忘。倒也不是我矫情,我家也是农村的,过年也杀猪,但我们那边不这样,我又天生对腥味很敏感。
不过对于各地的饮食文化,我们都应该尊重。
晚上赶上村里一户人家办喜事,我们也跟着去凑热闹了,不得不说,除了饮食,这里的民族风俗文化,氛围是真的好。
同样简陋的木头房子,挂满了红灯笼,院子里的男女老少围成圈载歌载舞,少女面容挺拔精致,穿着民族服饰,一颦一笑都是风情。上到老人,下到孩童,整齐利落的舞步随着音乐跳动,场面好不壮观。在这偏僻的高山上,仿佛是另一个国度。
同事介绍到,这里住着的都是傈僳族,古老的摩梭族,纳西族,他们世代生活在这里。后来又去了旁边几个村民家,是同事的亲戚,同样的陈设,同样的坑,只不过那根黑漆漆的柱子上,放着几根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