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给我们看她常刷的快手,她最喜欢的一个快手红人是阿运,长得阳光唱歌好听,而且说话也很舒服幽默,妹妹除了看热播剧外看的最多的就是他的直播。
对于他们而言,信息孤岛问题严重,身边少有能够陪伴、交流的对象,所以在某种程度上,看主播成为了他们情感沟通的一个释放口。
除了姐妹俩,阿正也看快手,他给我看了他收藏的斗狗视频,其中两条狗在场内互相撕咬,直到一只狗胸口被咬出一个大口子,淌血到无力反抗才被主人停止比赛,其他还包括乡村搞笑视频,以及一些低级趣味的内容。
快手现在的理念是每个人的世界都值得被记录,而早期快手的原始状态是,只要火,就有钱,怎么火,怎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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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的一篇热文《残酷底层物语:一个视频软件下的中国农村》(原文已被删),第一次剖开了快手世界的横截面,里面有各种穷尽一切办法博眼球的视频,当时人们的普遍反应是“原来我们的世界上还有这么个世界”,用我们的语言叫它“魔幻现实”,以为这就是农村的生活。
而真实状况真的是这样吗?
至少我在千村调查中看到的农村基本都是朴实无华的,每次看到这样的文章更像一次猎奇,趣味性大于代表性。哪怕给刚接触的农民工看,他们也会觉得这种口吞灯泡、鞭炮炸裆行为难以理解,毕竟这是面对镜头时的农村生活,和真实状况相去甚远。同时,我们又确实和他们相隔得远,像这篇写他们的文章,1000个读者中可能才有1个农民工能读到。
同样是普通话交流,白领们可能真的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比如有工友问“这个厂妹子多不多”,他想表达的真实意思是,“我实在找不到女朋友,要去女生多的地方”,很多情况下这仍无济于事。
回住处后,我们定了第二天去上海达丰面试,十二点不到就休息了。床很小,勉强睡下阿正和老杨,我在电脑桌趴了半天,实在难受,在床上蹭出了一块地蜷着。隔壁有汉子喝酒聊天,一直到深夜。
我们的空调房是限时的,早上七点房主断电,热醒,于是洗漱完起身出发。
我们五人去买早饭,唯独老杨没有买,他这一整天都没吃饭,就吃了中午我分给他的几根火腿肠。
有大巴车送我们去上海达丰厂里,路上被告知学生工不收,让我们提前准备好学信网的档案。虽然早已毕业,但是我查到的档案肯定会让面试官起疑,于是我让阿正把他的档案截图发我,我把他的名字P成了我的名字,查起来就给劳务看截图。
与我们同一场审核的有四百人,厂里的人力让我们以24周岁为界分成两组站队,24周岁以下的一队,占了有近一半。这一队的人需要出示学信档案,如果查到是在籍学生就拒录。
七八月份的暑假工很多,学历一般是中职或高职,也有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的。中国每年毕业的大学生约700万,而中职高职的毕业生有1000多万,其求职、培训的需求量并不小于大学生市场。
阿正、老杨和姐妹俩都顺利通过审查,老杨在我前一个过审,劳务要求他背26个英文字母,他背到EFG就背不出了,好在劳务写了几个字母他都认出来了,也幸运通过。
万万没想到,人力对我的检查非常仔细,居然被发现了我档案中的号码和身份证不一致,导致再一次进厂失败。于是只能祝福他们好好工作,一一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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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兮福所倚,在搭车回昆山路上,我收获了调研全程最大的意外惊喜,胖哥。
胖哥没能进厂的原因是他太胖了,工头说没有合适的工作服。他是河南濮阳人,今年34岁,最早是开塔吊的,北京望京SOHO、北京院子就是他参与建造的。结婚后家里觉得工作危险,就转行开始做水果生意,前两年贩甘蔗因为天气原因赔了十多万,才来到昆山来打工。他说如果进不去厂,就去送外卖。
到了昆山,他问我晚上住哪里,我说先随便转转吧可能住中华园,“中华园太差了,走,哥请你住宾馆。”估计看我的样子比较可怜,胖哥执意要请我住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