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县里有领导来公司参观,饶有兴致地读起墙上的海报:“......服务于百度公司、阿里巴巴、京东、腾讯、滴滴等世界500强及行业独角兽企业。”领导赞不绝口:你们这是高科技产业啊!人工智能!
刘洋锋当面也没解释,他觉得不解释更好。
![人工智能背后的“人工”](https://images.weserv.nl/?url=https://hzimgs.oss-cn-hangzhou.aliyuncs.com/uposs/2021_12/25/1640422856e7DfoI.jpg)
中国包揽冠军
6亿美元,这是国内一家AI独角兽公司最近的C轮融资数额。国内AI市场这几年一直在风口上,所有你能想到的互联网巨头都在AI行业布局。李开复形容,这是经济上“有史以来最大的、难以打破的垄断”。
数据标注工厂,是人工智能产业体系里最末端的毛细血管,类似这样的小公司都是在巨头的夹缝里生活。刘洋锋这一年跟巨头们直接合作,现在拉一个框,员工收入6分起,最高能到1毛钱。具体价格取决于刘洋锋竞标的报价。过去几年里,行业默认百度的活儿最好:结款快,1号发过去,15号可能钱就到账了,很多小公司都把人押在百度上。
今年夏天,百度的任务突然大规模缩减,北京昌平一家公司的老板告诉我,他好不容易培养了60多名成熟工人,手最快的男孩23天就赚了一万块钱。结果涌进来的同行太多,价格缩水,到今年任务突然少了,“一个月就10天有活儿,要给人开30天的工资,最后只能倒贴钱。”昌平老板彻底不做了。
刘洋锋留了个心眼,最早合作的Momenta、旷视等公司,他都没中断过,一直把员工分散在不同项目上,度过了这个危机。这包括忍耐一家账期极长的知名公司,三四个月都回不来款,“你每次去问,对接的人都换了,人家管财务的人心情不好,还要训你两句。”只能忍着,几十万的工资现在是创始人们自己垫付,刘洋锋不让我提这家公司的名字:“这篇稿子宁可你把我写死,也别得罪人家。”
在北京的两家公司,我看到员工们一直严肃地对着屏幕,手上噼里啪啦一刻不停,上厕所要严格地在时间表上做暂停,以便当月计算工作效率。北京公司招人,月薪至少四五千元,其中一家公司专门去山东的职业学校招聘,要求学生每分钟能打100字,一个班40多人考试,第一场就筛到20人。招聘老师在学校待了一周时间,发现一位成绩排到前五的男生人很顽皮,每次打闹都能看见他。临走之前,老师在名单里把他划掉了:这份工作不能要性格太活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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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郏县,刘洋锋的公司看起来就像个大网吧,没有考试,只有3天试用期,办公室至少有三台音箱此起彼伏地放歌。实际上所有的电脑、沙发,就是从网吧二手收购过来的,这种沙发坐久了腰不酸,中午还能放平了睡一觉,沙发原价400多,刘洋锋去买的二手,还不到100块。
刘洋锋办公室的沙发上总有员工跑过去睡觉。公司不用富士康那套标准,刘洋锋觉得反正租金和工资都比北京便宜,每人少干点儿,多招几个人,也行。“北京用20个人完成的,我用25个也行,人少精神压力大,出错率高,返工成本更高。”
北京公司招人,月薪至少四五千元,老板们喜欢中专、大专生,“素质高”,能保证效率。而郏县公司员工大多是初中、高中学历,3个创始人也都没读过大学。“中专生有傲骨,最多待三个月自己就觉得屈才了。”刘洋锋说,就拉框本身来讲,“众生皆平等。”
这一年里,刘洋锋频繁接待从北京来的项目总监、研究员们,其中很多都是清华、北大等名校毕业生。他们住在公司附近的宾馆,前几次,说好了9点见面,另一位创始人刘磊8点半就热情地等到大堂,打电话要带他们去吃饸饹面,结果听出人家一肚子火,才意识到,这些总监们还没起床。“你们北京来的时间观念强,约好几点是几点”,现在他都改成了8点55再出现。
年轻的总监们也不爱吃肉喝酒。公司招待去本地最著名的羊肉锅,刘磊介绍,这是本地市领导最喜欢的餐厅。结果对着一桌子肉菜,有瘦削的理工男面露难色:我说的清淡,是吃点儿素菜就行了。
这些名校研究员们,都是AI行业市场争夺的人才,职位最低的工程师年薪也在30万~50万。刘洋锋每次去甲方公司,满眼都是年轻的理工男。他觉得学历没那么重要,“他们最厉害的是实习生,有大学生, 有些还是高中生。”提起几位研发员,“你说他们一年能挣100万吗?”这个问题超出了大家的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