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形一直延续到抗战之后,他实在忍无可忍,才决心拒绝各杂志的索稿,在《宇宙风》上登了个声明,题目叫《磕头了》。他说:
朋友们索要稿子,给我很大的痛苦。我的心愿意“有求必应”,我的脑子可是必须“力求节约”。头昏与头晕,在这五年来,时常的使我不得不放下笔。我不甘心放下笔。可是脑子既抛锚,手里紧握着笔又有什么用呢?这本身就是苦痛,我是高兴写文章的人。再加上朋友们的力索供稿,我的苦痛便加了倍数。
在抗战中,我写了许多不像样子的东西。所以,去年我决定写一部相当大的长篇小说,以赎粗制滥造之罪。这篇小说须有一百万字,预计需两年写成。但是,去年只写了三十万字,因为头晕与头昏时时跟我裏乱。今年,更不好了。一入春便头晕,半年中倒停笔了两个多月。照这样下去,今年至多大概只能写三十万字;而百万字非三年多写不成了!
朋友们,帮帮我的忙吧,别再向我索要小文!我一天,在头不晕的时候,只能写几百字或千余字。一篇小文便须占去一两天的工夫,假若“有求必应”,那个长篇便永无交卷之期矣。我并不敢说那个长篇将是怎样了不得的东西,不过我既已写了三四十万字,实在不情愿半途而废。几位医生都嘱告过我,须停止工作,休息半年或八个月,以免病痛越拖越深。可是,我不能遵命,因为停止工作,也就没有了收入,怎样活下去呢?我知道这样拖着病,三天打鱼二天晒网的写长篇,必定写不好,但是,我也知道,假如放弃了它,我必会因失望与闷苦而想自杀。尽管写的不好,能写完总比半途而废强呀!朋友们,让我在病痛的煎熬中写完那个要不得的长篇吧!一个要不得的长篇,在我看,总比东一下子西一下子的乱写短文更有点意思哟!在这里,我向肯帮忙我的朋友磕头致谢!
这段话说出了他的困扰,道出了他的辛酸。我想很多中国作家都有同样苦痛。
教书和写作很难“交叉作业”,鲁迅给许广平的信里提到:
“
做文章呢?还是教书?因为这两件事,是势不两立的:作文要热情,教书要冷静。兼做两面时,倘不认真,便两面都油滑浅薄,倘若都认真,则一时使热血沸腾,一时使心平气和,精神不胜困惫,结果也还是两面不讨好。
老舍在那段时期也有同样的感受。
自称不爱猫的老舍,其实是个十足的“猫迷”
前面提过,老舍在齐鲁大学这段时期,可以说是苦乐参半。但他对济南这个地方始终没有好感,一直想换换环境。
一九三四年初,他决定离开济南,六月二十九日,向学校辞职,八月十九日乘津浦路南下,先到南京,和预先约好了的朋友白涤洲与齐铁恨碰面,大家在金陵石头城畅玩了几天。八月底到了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