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喜欢把茅草称作红草。在他的心中,红草是有温度的草,昭示希望;红草是热血的颜色,面对生活重负,永不妥协。
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12岁开始扶起犁梢把,每日起早贪黑,忙忙碌碌,终年不息,一生都在泥土里摸爬滚打,直至生命谢幕。
父亲喜爱茅草,除了缘于自身的草民身份,更饱含他对茅草深深的敬意并寄予改造清苦人生的夙愿。
每一次与红草重逢,都会让我怦然心动。在半饥不饱的清贫岁月,父亲春耕后总会带回一把竹节般雪亮的茅根,如糖似蜜的茅根比清汤寡水的野菜味道好得多。寒冬里,我们采摘茅草的花穗放在冰凉的鞋壳里,茅草花穗像母亲的心窝一样暖和。父亲捆起收割的茅草,背回家苫屋子,披土墙,制蓑衣,打草帘。茅草比稻草、麦秸更耐得住风吹雨淋。
茅草不仅温暖我们的身体与家园,更似良医。赤脚医生三婶说,初开的茅草花是治疗小儿流鼻血的良方。母亲常采摘茅草花穗回来熬药,数次之后,居然治愈了我的鼻炎,驱离内心的惊恐。大哥年关醉酒,母亲冒着严寒去渠埂上刨起一大把茅根回家熬水解酒。母亲也曾用茅根与桑根皮一起熬药缓解自己的哮喘病……
如今,乡村在城镇化中已脱胎换骨,过去成群结队的大片茅草已不多见。每到春天,郊外踏青的时候,仍能看到田野上零星的茅草,忍不住俯身轻抚,一股暖流顿时涌遍全身。
深沉的眷恋——简评《生命流淌过的香溪河》
□林惠聪
大约一个半月前,惠州市作协微信群发出一篇作协主席陈雪为邱燕妮新出版的散文集《生命流淌过的香溪河》所写的序言。难得见到陈雪为别人写评论,我便细看了起来。序里毫不吝啬赞美之语:“每一篇都带着生命历程的时光印痕,流露出她对生命的深刻思考与无限热爱”“对家乡和土地的深深挚爱,是作者生命底色和价值情怀的呈现”“读她的文字,能感受到质朴里蕴含真情、思辨中富有哲理的特点”。陈雪本身就是写散文的高手,他的夸赞自然就引起了我浓厚的兴趣,并勾起我拜读的欲望。但是,我却不认识作者邱燕妮,只好厚着脸皮冒昧加她微信索书,幸好她并不见怪,书很快便快递寄到。
我一口气把书看完了。
原来邱燕妮是龙门县的一位语文老师,从事写作已三十年,可谓资深作者。文章果然优美流畅、清新淡雅,有着诗一般的语言。它让我想起一种文体——散文诗。尽管我并不太认可散文诗这种体裁,散文是散文,诗是诗,如果像诗的语言是散文诗,那像小说的语言又是什么呢?但我脑海里还是固执地跳出“散文诗”三个字。她的语言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冷静从容,对情感掌控非常到位。在写到她父亲临终的那个重大时刻,使用了克制而精简的语言:“到家了,哥哥把父亲背进他的睡房,大声地告诉父亲:‘爸,到家了!’”(《那一弯腿的颤动》)到此便戛然而止。一种淡淡的忧伤,反而更加轻易地占据了读者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