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人生路(上)
刁顺亮
1981年3月10日,我永远记得这不同寻常的一天。
早春三月,寒风有点刺骨。穿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中山装,戴一顶在当年相当流行的黄色军帽,脚上是一双黑色圆口松紧布鞋的我,走得是那么急,鼻子上甚至沁出颗颗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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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望见爸爸站在家门口的楝树下抽烟。那是经过严冬洗礼的楝树,已失去往日婆娑的身姿,光秃秃的树枝上挂着一小串饱满的鹅黄色的小果子,果子上有一层黑点,看起来诱人,但却不可食用。
站在家门前的爸爸站姿犹如青松般挺拔,虽已过了耳顺之年脸上皱纹却不多,只是头发有点花白。“爸爸这次来了个突然袭击,回来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边走边想,要知道以前爸爸从上海回来都会提前写信告知,有时候怕我们忘记还会写上第二封信呢。被寒风阻碍着脚步的我,望着爸爸和他身后的一切微微有些走神。
依稀记得1977年梅雨季节,从老宅地上砌起的我们的“新家”,是一座有着四间七架木梁深红砖青瓦结构的房子。门前栽着好几棵树,树与树之间系着根根粗绳,方便日常晒衣晒被。门前自留地上根据不同的季节,种栽一些韭菜、大蒜、豌豆、青菜等蔬菜,边上还有一片绿油油的小麦。西边靠近鱼塘的地方是猪圈,养着一头黑毛小猪。晴朗之日,家中的小狗旺旺会懒洋洋躺在门口晒太阳。南面是一条机耕路及一条伸出远方日夜奔腾的河流,此地被誉为黄金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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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爸爸,”我边叫边加快脚步,旺旺摇头摆尾迎了上来。爸爸朝我笑着点点头,掏出被他戏称为“吃不饱”的全国名牌大前门香烟呼了起来。房子里,妈妈正在灶间忙着烧饭炒菜,我掀开锅盖,用筷子挑了一块红烧肉吃了起来。
自1979年高中毕业后,我在凤凰小学里当了一名代课教师,农村学校里的代课教师大多是附近村庄的。学校里没有食堂,也不供应午餐,不管刮风,还是下雨,我中午放学都回家吃饭。平时放学回家,我都是慢悠悠的,今天却有些不同,爸爸的出现令我有些手足无措。
勤劳的农民们在给“睡懒觉”的小麦施化肥,伴着大姐姐和小姐姐的收工,我们一家人准备吃饭。“洗洗手,吃饭吧!”妈妈边招呼大家,边把菜端上桌,肉烧茨菇、黄豆煮咸鱼、咸菜炒豆腐渣、青菜豆腐汤,一桌丰盛的美味佳肴都是沾了爸爸回来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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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有张八仙桌,爸爸自然坐在了朝南的位子上,俗称这是“上岗子”,平时爸爸不在家这个位子都是我坐,乡下风俗不让女人小孩坐这个位子,说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我拿来一只蓝边印花小碗放在爸爸面前,并给爸爸倒了点过年时喝剩的粮食白酒,那时的我还不懂“喝酒”,光闻到酒味就有点晕乎乎。年轻时“闻”酒色变,后来不知何故却慢慢有了酒瘾,每天都要喝上三两白酒。直到医生告诉我,再不戒酒,胃粘膜糜烂,会恶化成“胃上有个洞”,我才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