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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道程序是晒麦。面粉厂和粮食局仓库前的水泥路都是最佳的晒麦场。由于晒麦的农民多,需要抢地方占地方才有地方晒麦,我们家近水楼台先得月,两个地方都有熟人,自然不愁晒麦的地方。晒麦需要有人像看摊一样看好自家的麦子,听说有人趁别家晒麦没人看,就顺手牵羊把人家的麦子铲到自家的“麦摊”上,还有麻雀飞来偷吃,猪漫游到晒场来拱也要驱赶,晒到半晌要把麦子翻一下让它受热均匀等等,这种看麦的活主要落在我肩膀上。到吃饭时有人替换,天想下雨时就赶紧跑回家叫人收麦。晒麦时是一袋袋运过来,摊平在水泥地上,收麦时再把分散的麦子聚成一堆,我记得用的还是木锨铲到一起,再用簸箕扬过浮灰碎末后装进麻袋里,晒干的麦子都很干净,颗粒完整饱满。那时除了自己留,每年要交公粮,公粮对麦子的品相,质量有严格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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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完麦子,最后两件事,一是交公粮。交公粮对我家不是事,熟人打声招呼,不用排队直接就交了。而农村来交公粮的赶着牛车从收公粮的仓库最长排队一直排到面粉厂门口。一个个被太阳晒得焦头烂额的还不一定能交上。二是自家留的麦子放进大缸里储存,吃面时就装布袋去面粉厂换面。我少年睡父母住室的外间房,我的床头就放一个大麦缸,以至于一到半夜老鼠就窸窸窣窣地不知从哪里赶来吃大餐,有次不知老鼠受了惊吓还是打架,睡梦中我突然觉得从额头到鼻头有只爪子飞快地踩过去,惊出我一头冷汗。醒来开灯看到一群老鼠正在麦缸内外上窜下跳,我呆了半天回不过神来。后来可以把麦子提前存到面粉厂粮库里,需要吃面时,自己按需报数就行。家里便不用存那么粮食了。不过老鼠从未消停过,谁让我自己属鼠,夜里渐渐也就习惯本家骚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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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熟了,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大概也就这么多事,这么一个程序。年复一年,周而复始,这就是农民伯伯的日子。风调雨顺,颗粒归仓,辛苦一点也值得。农民最怕的是春夏大旱,麦子减产甚至颗粒无收,收麦时间阴雨连绵轻则吃生芽麦,重则麦子大半烂在地里,那真是哭天没泪。当年作为农民的孩子,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几十年后,就有了这篇流淌着汗水和乡情的《麦子熟了》……
2021.6.6全天李不白手记于苍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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