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主编黄欢在接受采访时曾表示,2015 年之前,青春文学市场都还很火热。但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越来越多的作者会在网络上发表作品,而更多的读者也选择网络付费阅读。
作者枝枝也有同感。当时她已经开始在杂志写文了,但她很快发现,和她一起入行但选择在网站上更文的朋友,后续发展普遍更好。而网文签约出版后,销量甚至会是杂志的好几倍。" 那个时候,我终于很清晰地感受到,纸媒真的不太行了 ",枝枝说。
十颜在职时经手过的杂志《花火影像》,属于纸媒里比较早倒下的一批。这本杂志的前身是魅丽文化旗下的《萤火》,巅峰时期,销量紧随《飞 · 魔幻》之后。
2016 年,《萤火》停刊。消息宣布时,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十颜回忆," 当时兴致勃勃约了稿,准备了下一期的内容,突然就通知不做了,稿子暂留,杂志工作暂停,主力放在图书项目上 "。
公司里有很多项目,每一项都需要资金的投入,《萤火》成为了大局的代价。就在编辑们陷入沮丧时,事情似乎迎来了转机——《萤火》以《花火影像》的名义重新出刊。编辑部重燃希望,高高兴兴地聚了一顿。
可惜不到一年,《花火影像》也停了。
日剧《重版出来》里有一集,讲述了漫画杂志停刊后,连载被砍的漫画家对编辑大发雷霆的画面。十颜也经历过一模一样的一幕。
一些作者给他发消息,质问杂志为什么没有了,为什么稿子过了终审却不能用,稿费还能不能发,一些不理解情况的读者则在私信里表达不满:" 你们团队太废物了,人家办得好好的,就你们垮了!"
2019 年,十颜从魅丽离职。那一年,纸价的频繁上涨已经让出版行业压力骤增。但谁也没想到,真正的寒冷,会在 2020 年的春节到来。
阿灯还记得疫情刚开始的时候,整个行业都陷入迷茫。她手头的图书选题全部暂停推进,已经做完的图书也不敢印刷," 感觉好像明天就要下岗了。"
编辑们并非不能接受衰落。其实从阿灯考进出版专业读大学的第一天,老师就说,出版是个夕阳行业,终究会被数字取代。喊了这么多年 " 纸媒寒冬 ",行业里的人也都明白,这一天早晚会来。但疫情的来临,在一夜之间加速了整个行业的更迭,让这个冬天前所未有的寒冷。
" 很明显的,我出第一本书的时候,稿子交上去 5 个月就出版了。去年交了第 4 本的定稿,等了 18 个月了,出版社那边还没给我们消息 ",南街说。
出版的艰难,使得许多作者无法再靠给杂志供稿谋生。有人回归家庭,有人进入职场,也有人转型编剧和网络作者。
2020 年 4 月 24 日,主编晴子一条 " 对不起,我保不住《飞 · 魔幻》了 " 的微博成功出圈。
接受采访时,她向我回忆了那天的场景:" 那时候疫情结束,刚恢复上班,大家才把下个月的杂志赶出来等着印刷了,突然收到停刊的消息。我当时差点脱口而出‘没有《飞 · 魔幻》我就不干了’,想想手下的编辑,才控制住了自己的任性。但还是在自己的微博和杂志的官博发了一些很任性的话。尤其是官博,现在去看,置顶的还是我当时发布的那句话。"
和早期停刊的杂志不同,《飞 · 魔幻》停刊时,编辑们的反应都很平静,因为大家多少都有些预感。接受不了的,很多是作者和读者。
晴子说,自己当时很少在社交平台出现,因为一出现,和大家多聊几句,她就开始难过。" 我一直无法正面面对停刊这件事,一直在逃避。说出来可能没人信,离开公司一年多了,我到现在还在逃避。"
而在晴子离开公司的这一年多里,许多以前的读者,竟断断续续地在那条 " 任性 " 微博的评论区相逢,共同构筑起少女时代的回忆:省下早饭钱买的杂志,同学之间的相互传阅,页脚征集的读者互动 ……
缘分终于从纸上走到了网络,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