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西安人,所以《盲山》选在我比较熟悉的地方拍,在陕西省殷家坪村。
相对来说,那个村里拐卖妇女的情况不多,大概只有一两户。村里的人挺配合,我们摄制组每天至少提供两顿饭,都有肉,当群众演员还有钱。
农闲的时候他们呆着也没什么事,走一走就有钱,他们还挺高兴的。
说实话大部分农民普通老百姓都是过日子的,不会想那么多,也不认为买卖妇女有什么错,也就不会觉得你拍这个电影对他们有什么不好。
后来我还听说他们立了个牌子写「盲山拍摄地」,成了个打卡点,好多人去旅游,又有别的剧组去拍摄了,等于村子还致富了。
©《盲山》剧照
一开始我不理解,一个大活人怎么会难解救?为什么跑不了?在《盲山》里解救白雪梅的小警察,现实中是个辅警,叫朱文光,他告诉我真的很难。
大多数情况里,都是女孩的父母找到自己家乡的警察,出钱让警察去解救。一般是一个警察带一个辅警坐着绿皮火车去,卧铺都没有,沿途也只能住小旅馆。
当时我们警察的办案经费非常少,异地办案的经费基本没有,但异地救人至少要花个几千块。那时候年收入才几百块,不到 1000 块钱,有的父母没有钱,就放弃了救回自己女儿,只是通过信知道她在哪,还活着就行了。
©《盲山》剧照
朱文光和我说,他们救人,就像做地下工作一样,便衣悄悄摸进村,找个理由侦查。见到那个女孩也不敢打招呼。
解救的时候,父母不能出现,一暴露就走不了,只能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偷、抢,把这个女孩赶快带回来,村里人一发现根本就跑不掉。
在拐卖村里,全村上下都会帮这家人看着受害人,亲戚邻居全是共犯。
再加上很多山区都是上上下下一条路,全村人堵住就走不了。比方说殷家坪村,海拔应该有 1600 米,镇上大概只有 2000 户人家,到县城二三百公里,全是山路, 很难走。
几个警察能怎么对付全村几十号人上百号人呢?掏出手枪也没有用,当地老百姓不怕。
朱文光也被打过,也有没有被解救出来的妇女,也有仓皇逃走的时候。只能再过一段时间再悄悄再进去,半夜或者什么时候把人抢出来。
©《盲山》剧照
所以我对拐卖妇女这件事,深恶痛绝。我希望能展开一个大规模的调查,追溯过往的拐卖案件,给这些被拐卖的妇女以及她们的家庭一个交代。人贩子和买家都应该受到处罚,尤其是加大对买方的处罚。
我希望能够加大对买家的处罚以及连坐,帮助他父母兄弟姐妹邻居也要受到处罚。正是因为这些人没有被处罚的风险,才会去提供帮助,阻挠办案。
在 1987 年,我决定自费去德国留学,学电影。当时我已经是国家话剧院(中国青年艺术剧院)的演员,为此还放弃了北京广播学院的学业。
主要有两个重要的原因,一是我当时的女朋友要去德国,二是德国上大学不要学费。
©青年李杨
80 年代自费出国留学很难,主要是办签证需要有个德国担保人。我可以保证不用担保人的钱,但在法律条款上他对我有各种责任,比如会不会刑事犯罪,找担保人不容易。
所以当德国电视台驻中国记者站站长汉斯愿意给我提供经济担保之后,我毫不犹豫的出发了。这也是一个机缘,如果当时是个美国人愿意给我担保,也许我就去美国了。
我在德国呆了 14 年,这 14 年彻底改变了我。我后来拍的这些电影,源头都在这 14 年的经历里。
说一个很小的故事。我住在慕尼黑的时候,天气冷,经常下雪,早上四点多房东就打电话来说,小李你赶紧去门口扫雪。
我租的是一个别墅,他不是让我扫院子里的,是扫大门外的人行道。我出门的时候,道路上已经很多人在扫自己家门前的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