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回村三天,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登顶各个社交平台的热搜。
UP 主 " 衣戈猜想 " 描述了二舅跌宕起伏的一生:原本的天才少年,生病寻医时被医生打了四针致使双腿残疾,也耽误了未来的学习和工作,如今 66 岁的年纪还要一瘸一拐地独自照顾曾有轻生念头的母亲,但从没放弃对生活的希望。
不过两天,视频在 B 站上的浏览量已经超过 2000 万,话题在微博上的关注度超过 2 亿。一干观众留下被激励到的话语,有人说被二舅治愈,还有人说这是今年最高级的视频,可匹敌诺贝尔与奥斯卡。
面对如潮涌来的称赞,作者 " 衣戈猜想 " 作出回应:是二舅活得好,不是我写得好。
但遗憾的是,这两点信息,都无法从那段长达 11 分钟的视频里得到印证。
我不能苛求一个自媒体人制作的短视频展现多么深刻的意义,也不奢望它抛出更尖锐的问题。可在那段文学化的旁白里,我能看到的,只有作者对苦难的有意识化解,以及他极为主观、自我的升华。
苦难的消解
二舅是天才少年:小学和初中都是全校第一," 全市统考从农村收上去三份试卷,一份是二舅的。"
但医生的四根针,让情况急转直下。
腿残后,二舅无心上学,只能做些木匠活儿养活自己。一直到现在,66 岁了,还要每日劳作,多攒一些养老金,同时照顾腿脚不便、动过轻生念头的母亲。
若非那四根针,二舅或许会过上截然不同的人生:考入大学,分配一份好的工作,实现壮志与抱负;退休了有养老金和单位房,安稳度过晚年生活。
有共情能力的观众,看到这里,相信都会对当年的 " 庸医误人 " 抱有愤怒与质疑:事情是怎样解决的?庸医是否得到了惩罚?二舅又有没有拿到足够的赔偿?
" 衣戈 " 用一个场景回答了如上问题。
答案是,没有。二舅只不过一笑泯怨仇。或许有人能从这段对话里品读出二舅身上的品质:忍耐。
但这份 " 忍耐 " 的由来却耐人寻味。
在自尊心最旺盛的十几岁,腿部残疾、一瘸一拐,这对二舅的心里打击必然是巨大的:三位老师轮番来劝,他都只是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何况这份影响会持续性地充斥在人生的方方面面:学业、工作、爱情、生活。
二舅在当地申请不到残疾证,会只身前往北京求助,足以证明他不屈不挠也不服输,怎么偏在这件更为严重的事情上抱着宽大的 " 忍耐 "?
是 " 不给上面惹麻烦 " 的时代心理影响,还是 " 屡次求助无门 " 导致的 " 算了 "?
他是怎样度过这几十年来的生活?
他的不甘和无助是怎样一点点消散的?
这些悬而未决的重大问题,是苦难的原因,也是苦难的影响。而 " 衣戈 " 只用了一个词来定性:遗憾。
遗憾是什么?
一对恋人由于犹豫而错过彼此,可以是遗憾。两位好友由于心高气傲没有解开误会而绝交,多年后再回顾,也可以说遗憾。
这个词只能用来形容凭一己之力本可以做到却没有做到的事。可二舅的苦难难道是他庸人自扰的结果吗?显然不是。
用 " 遗憾 " 去套用 " 苦难 ",既是淡化苦难的来源,也是淡化苦难给一个人造就的伤痛,本质上,是对苦难的轻视,也是对个体的不尊重。
这种 " 轻视 " 甚至贯穿了视频始末。
八十多岁的姥姥,曾试图上吊,村里几乎都是老人,与小镇有 30 公里的路程。他们遭遇的困境可想而知。
但凭着二舅的一己之力,这些都解决了。暂且不提这是否超出科学范畴,显然,这又是把苦难拆解降级。
有人说,或许作者是想以此展现生命的韧性:面对苦难依旧顽强。
但苦难就是苦难,不能为了弘扬某种精神而刻意躲避。
书版《活着》里,福贵的儿子有庆为了 " 荣誉感 " 给县长夫人献血,医生谄媚县长,把有庆的血全部抽干了。
影版《活着》里,福贵的女儿凤霞在医院待产,适逢十年浩劫,医生在街上戴高帽,手术室里的是从没有过临床经验却又主观能动性拉满的红袖章小将,凤霞刚生完就大出血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