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关注椅子吗?(除了在颈椎病发作、狂搜“人体工学椅测评”的时候。)作为每日必用的工具,椅子早已嵌入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仿佛是生活中本就有的存在。也是因为这样的必然,让它过于“自然”,所以我们几乎不会去注意这个平凡的四腿朋友。
而有一群朋友,他们的爱好是观察和收集椅子。绿子是其中的一位。她认为,椅子是观察世界的一种特殊媒介。通过它,她还认识到了同样喜好观察椅子的朋友(他们有个可爱的昵称 —— “椅友”)。今天,绿子就来讲述她与椅友们的观察故事。
在 2021 年农历新旧交替之际,回到老家过春节的我走在街道上时,偶然路过一家火锅店,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把盛放着落日余晖的椅子。
正当我感叹这美丽的自然现象与人类社会独有物件重合的光景时,紧接着后面的绿色公交车从马路边驶过,车头印着一行字:“美德是立身之本”。这一瞬间的画面从此之后就深深印在了我脑海中,也成为了我“观察椅子”这趟旅程的起点。
开始观察“椅子”之后,我逐渐有意识地在互联网和生活中寻找“椅子”。
它们总是能或多或少地给我带来意外的惊喜:各种人类痕迹、自然的推移落在椅子上的随机组合,让我深深着迷。这种人类社会最常见但也最容易被忽略无视的物件,变成了我生活中有趣的 seek & found 的对象。
当“椅子”这件事物被纳入我的视野观察范围之后,我就总能在街上遇见椅子:有些椅子很古怪,有些椅子很落魄,比如路边“二月二龙抬头”前夕搭建的简易理发店,孤零零的一把椅子和一把剪刀便可以完成理发操作;居民楼下的椅子,常常被用作晾晒被子和花生、茶叶、红豆、辣椒等干货的支撑物……
路边理发店的椅子,师傅靠在摩托车上对路人说:“明天是二月二龙抬头,欢迎来剪头发!”
椅子是我的土壤
这种日常生活中的叠加物实在是太奇妙了!椅子由人类造就,为人类服务。每当发现一把有趣的椅子,我就会将这些椅子看作是人类的拟态,为其想象出一个人们在各自的意义空间中具有交集的情景。比如坏掉一条腿的椅子倚靠在桌子边,好像人类脆弱无助寻找支撑物的样子;有着姜黄色裾边椅套的椅子,我把它看作傍晚即将去老年联谊舞厅、开启一场随机际遇的阿姨。
和我一样对观察、收集椅子感兴趣的同类并不少,其中一个叫做“Bastard Chairs”的项目引发了我长久的思考。这是由居住在香港的德国摄影师 Micheal Wolf 发起的项目,他从 2014 年开始便持续记录香港和内地城市街头的椅子。
相较于健康、完美、端庄的椅子,Wolf 更青睐于那些被解构再重组、被损坏再拼接、被遗弃再利用的椅子,这往往也会使他将视线投向城市中那些更边缘化、更不“精致”、更活动局促的地区。
老旧的坐垫、荆条、弹簧和被磨损的布料常常是他镜头里椅子的重要元素,这些看起来背负尘埃与岁月的椅子,像一位位步入中老年的朴实劳动者,其身体充满了被使用的痕迹。
和我一样的“椅友”们
我倾向于将椅子的状态看作是人类状态的延伸。麦克卢汉在《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提到:媒介是人的延伸,特别是人体器官官能的替代性延伸。而椅子的存在作为人类身体的延伸,弥补了四肢无法为身体提供多余休憩服务的局限性,也更是像万花筒一般,晶晶点点地折射出了不同文化背景下的社会现象和人情冷暖。
这仿佛回归了古罗马时期的莎草纸传播方式,粗糙而直接,带有一种反科技进化的原始部落情节,但也许会比现代社会的智械更能够准确捕捉和感知人们的存在状态(state of being)。
于是我做了一个自己的椅子收集、传播项目,聚集起了一些喜欢椅子、对椅子及其状态感兴趣的网友们。通过征集,慢慢地,位于各个经纬度网格、拥有多元地理特色的椅子影像们涌进了我的世界。渐渐地,收集椅子的这个行为本身慢慢也变成了一条指引我探寻世界的线索。
我常常也能够从他们看待椅子的方式中得到不同的启发和思考。我们乐此不疲地对椅子的处境展开无穷的想象。
每当春末夏初,太平洋西北就会有大量形态各异的椅子从房间里钻出来,走出门,走上大街。户外椅子的生存周期大多也只有两周到一个月,然后就消失了,再也不回来。椅子和椅子是不一样的。但是无论什么样的椅子,我都记录下来,因为他们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