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发现得早,她确诊时症状比较轻微。医生开了口服药,叮嘱张予然最近几天卧床休息。家人给张予然寄来了整箱的膏药,在后面的实验课上,张予然会分一些注意力给腰部,不让自己长期保持同一个动作。
但不是所有人都像张予然这么幸运。就突出等级程度来说,“腰突”在临床上主要分为四个类型,分别是膨出型、突出型、脱出型以及游离型。而张予然,就处在最轻的“腰椎间盘膨出”阶段。
随着病变发展,当“髓核”突破纤维环和外层薄膜,“膨出”就变成了“突出”。
更多的“腰突”人,通常会走向另一条路——推拿按摩。
工作日的北京按摩医院,直到傍晚七点半,仍然有患者在等待。95后阿镜,不加班时会常来,她熟练地打开手机扫码登记,找到推拿的那一间等待叫号。毕业后,她在北京一家银行工作,这家医院门诊开到晚上九点,她下班后还能赶上30分钟的按摩。
根据不同的科室,医院分出许多隔间,里面间隔一两米摆开几张床,年轻人就躺在上面接受推拿,一次持续15分钟左右。候诊的人群里,八成是年轻人,几乎都低着头在看手机。
医院门口的保安于师傅,见证了许多年轻人匆匆来去,他今年35岁,在这里工作快三年。比起年轻人,他从没有尝试过医院的项目,“(我身体)没毛病”。而医院的保洁员沈姨,她在这里工作了十多年,见到非常多的年轻人,“周末年轻人尤其多”。
在找按摩这条路上,每个人也经历了不同的感受。比如喷嚏打出“腰突”的王卓,她的母亲就患有多年“腰突”,如今她也得了,母女俩现在都去同一家盲人按摩店,但“只能缓解一时”。还有的人,到处寻找知名的推拿按摩店。比如陈西,她找到一家店,每周去一次,每次要500块钱。就连国外的何远,第一次发作时,也选择去了当地一家华人的推拿诊所。患者需要平躺在一张特制床上,床分成几个板块,头部和腿部所在位置可以调整高度,“整个人像揉面团一样被放在按摩床上,感觉筋骨被揉开了”。一开始,他一周去两次,好转后,一两周去一次,持续按了四个月。
也有人选择用增加肌肉力量的办法缓解腰痛。比如一个叫张洋的年轻人,他在网上搜索“腰突”患者能做的锻炼,有个动作是扒门框做引体向上。他坚持做,结果把家里的门框扒烂了。
还有人会发展到“腰椎间盘脱出”的类型。“不检查不知道,一检查吓一跳。”今年7月,周渺渺检查颈椎时顺便复查了腰椎,一年左右,病情已经从“突出”发展到“脱出”。如果症状变严重,就可能要考虑手术了。几乎整个暑假,她都困在医院和家里。先住院十天,“当时好了一点,回家没有做治疗还是又会痛。”于是每周都去医院治疗,在家也要吃药。
而对于最后一种游离型“腰突”,李鹏医生解释,“游离相对很严重了,通俗来说就是突出的部分断在了椎管里面,这一类型采取手术治疗的概率较大。”
为了护腰,有人网上花500元买了一个号称矫正坐姿的坐垫;有人换上了升降桌,办公室放眼望去,起码还有10台升降桌;还有人早早购买了腰部按摩器;而打喷嚏“腰突”的王卓,因为在网上分享“腰突”帖子,还被护腰带商家联系,成了”护腰试用官“。
孙玮玮还尝试过针灸,每周都去针灸三次。两个月里,她一共针灸了近20次。结果仍然“半夜一翻身就把自己疼醒了”。在这样的疼痛中,她煎熬了四个月,最终决定手术。
但起码,想短时间内治愈,几乎不可能。对于“腰突”治疗,李鹏医生说:“没有任何治疗能够有突然的神奇效果。”但有一点,“如果不遵循医学思维与流程,结果会适得其反。”
被“腰突”的折磨,不光体现在肉体层面,也体现在精神上。
痛楚能唤起人本能的恐惧。在这些接触到的“腰突”年轻患者中,那个为了缓解疼痛、锻炼腰部而把家里门框扒烂的张洋,可能是其中最“绝望”的一个。
从上海检查回来,张洋辞去了工作,回了家乡休养。治不好病带来的绝望让他“颓废,什么都不想干”。初诊时,医生跟他说,如果“腰突”严重,“可能导致大小便失禁”,他对此耿耿于怀,经历了反复的思想煎熬。在绵绵不绝的疼痛中,他在家躺了一个月,“无所事事”。
一时疼痛的确可以忍耐,长期剧痛对人精神的侵入却很难忍受。最苦的时候,张洋写日记,“肉体上的痛苦会小于精神的痛苦”。他看到过车祸现场断腿的人,“那种痛一定比‘腰突’的疼更痛,但他能治好,而‘腰突’能让人崩溃,因为你查来查去发现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