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文的叙述很滑稽,但却有些老套。埃利斯和玛丽格德谦逊天真、充满甜蜜,他们都面临着孤独和被忽视的问题。一旦遇到彼此,他们显然不再需要兄弟或父亲,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而普尔曼的《我曾是一只老鼠》(1999)中的罗杰是另一种情况,它比乐文琐碎的故事更具悲喜交加的色彩。在这部小说里,一名衣衫褴褛、肮脏邋遢的小男孩在晚上十点突然出现于鞋匠铺门口,一对名叫鲍勃和琼的老夫妇庇护和照顾了他。老夫妇听小男孩说他没有名字时非常困惑,他俩向他解释了拥有名字的意义。鲍勃和琼没想到他们取名为“罗杰”的男孩实际上是一只老鼠,他曾经给灰姑娘做侍从,但不知怎的,仙女教母并没有把他再变回老鼠。在人类社会,罗杰必须要学会文明意味着什么,但同时他努力向老夫妇证明自己确实是一只老鼠,这在城市里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极具讽刺的是,罗杰很快就发现自己因为想做回自己遭到迫害。只有曾是灰姑娘的奥蕾莉亚公主才能够帮助他,证明罗杰不是一个非人类的恶魔或来自地狱深处且浸毒的野兽,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家伙。最后,罗杰放弃了再次成为老鼠的追求,因为他可能会被让大众媒体逼得歇斯底里的人们消灭。
另一位帕特里夏·加洛韦(Priscilla Galloway)的灰姑娘故事《真实故事中的王子》(1995)中的男性形象也常被人误解。加洛韦用足以表现自己多么令人讨厌的第一人称来叙述他的故事。很明显从第一段来看,我们面对的是一个高度神经质和自恋的角色:“内疚、内疚、内疚。我的心理咨询师一直告诉我,必须克制总说自责感此类的废话。母亲在我出生时就去世了,是我害死了她。由于无法忍受我的目光,我的父亲不断挑起战争,那样他就可以去打仗。也难怪,我的目光总是提醒他是我害死了他的妻子。”在他自我放纵的故事中,我们知道他与导师史蒂芬有过同性恋私情,王子的父亲不满这种关系便处死了史蒂芬。父亲为王子举办了一个舞会并命令他必须在舞会上选择一位妻子,否则将会替他决定。王子发誓他不会结婚,但当他同一位穿着水晶鞋的公主跳舞时,她的脚趾让王子想起曾经的情人史蒂芬和他的恋足癖。年轻的姑娘匆匆逃走了,王子只捡到了她留下的一只水晶鞋,因此便痴迷于找到她。
加洛韦挑衅性的叙述涉及迷恋和自我沉醉。我们对灰姑娘一无所知,所了解的都是关于那个可怜的王子。这就清楚地意味着:如果这位王子是灰姑娘所期待的,那么她的余生只会都是麻烦。加洛韦引人入胜的第一人称叙事揭示了灰姑娘故事幸福结局的矛盾性。除了恋脚癖,我们对王子也没什么更多的了解。
在爱玛·多诺霍(Emma Donoghue)的《亲吻女巫:童话新编之鞋故事》(1997)中,有另一个以第一人称叙述的故事。然而这次我们听到的是灰姑娘的声音,一个觉醒的声音和新的开始。这位不知名的年轻女子沉浸在母亲去世的悲痛中,她努力通过工作来缓解她的悲伤:“没有人强迫我做事情,没有人责备我,没有人惩罚我。是我自己愿意这样。刺耳的声音在我脑海里面回旋:‘做这个吧,做那个吧。你懒惰如泥。’这声音知道每一个问题和答案,有时候它问我为什么还活着。我很想留心去听妈妈说话,但是这嘈杂的声音让我无法听到她。”幸运的是,有一天一个陌生人出现了,这是年轻女孩母亲的朋友。她称自己是女孩母亲的树,并且实实在在地给予女孩所需要的鼓励和安慰。陌生女人让女孩参加了三次舞会,直到小女孩意识到她爱上了那个年长的女人。女孩扔掉了另一只没有失去魔法的鞋子进入树林,然后同那个陌生女人一起回家。多诺霍的故事是一个成熟的童话,它颂扬一名年轻女性的自我意识和她对另一个女人的爱。弗朗西斯卡·莉亚·布洛克(Francesca Lia Block)的《玫瑰与野兽:重述童话之“玻璃”》(2000)在改编灰姑娘故事时所强调的方面略微不同。第三人称的叙述方式描绘了一名有点拘谨,喜欢待在家里、打扫卫生和给妹妹讲故事的年轻女孩。女孩遇到一位红白头发相间、看不出年纪的陌生女人,女人随即便开始在女孩耳边低声细语。不幸的是,布洛克的故事很陈腐:它伤感地表达了一个年轻女人因为敢于走出自我、赢得王子的青睐而招致姐妹们的嫉妒。当她意识到姐妹们因为王子对她的关注而轻视她,她跑开并丢掉了鞋子,开始在家中贬低自己。然而,王子追求女孩是因为他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王子对她的爱也同样吸引了女孩出去。因此,相比多诺霍不寻常的女同性恋故事,布洛克的成熟故事是一个更为传统的异性恋版本。无论哪种版本,最重要的是两位女性作者关注的不再是虐待儿童,而是对爱的需求。她们聚焦于一个年轻女性的自我肯定,年轻女孩一直为死去的母亲悲痛不已,女孩发现自我的必要动力——一位年长、有权势的智慧女性以仙女教母的形式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