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作这部影片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但我并不确定我们最后是否能成功地制作出一部可观赏的、发人深省的作品。我一直在寻找讲故事的新方法,我从不害怕像《蜻蜓之眼》这样的大挑战。
马修:赵德胤是一位缅甸导演,他来自一个贫穷的大家庭。他是个好学生,16岁的时候他拿到了台湾的奖学金,并在那里读了高中和大学。毕业后,他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了台湾,但一直在缅甸拍摄电影。赵德胤的大部分电影都与他自己的生活或他兄弟姐妹的故事有关。
我和他合作的第一部电影是《再见瓦城》,讲述了一个缅甸移民去泰国工作的故事。第一次的合作经历很棒:他和我年龄相仿,我们看过的电影也很相似。他对我非常信任,在剪辑过程中我们成了朋友,合作非常顺畅,结果也不错。
我们合作的第二部电影是《灼人秘密》,这对他来说是一部非常不一样的作品,因为这是他在台湾拍摄的第一部电影,剧本是和女主角吴可熙共同编写的。
这部电影的剪辑非常有趣,因为它有时更像一部心理惊悚片,你必须为第一次看这部电影的观众考虑整个故事,因为影片有一个出人意料的结尾。与波兰斯基的《罗斯玛丽的婴儿》不同,我们不想一开始就揭示这个「秘密」,所以观众必须意识到这个女人有问题,但同时也能够理解她。因此在最后,当秘密揭晓时,你会理解她各种行为的动因。
这已经很复杂了,但我们还必须考虑到第二次观看影片的观众,这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因为通常人们在第二次观看影片时,会检查故事的所有细节,看看它们是否有漏洞。那是我第一次剪辑这样的电影,非常刺激。
问:《不想一个人》的工作过程大概是什么样的?
马修:导演给我看了初剪。剧本里有很多情节,叙事相当复杂。而这部电影最初被交给了一位香港的剪辑师,陈序庆,他使得故事的表述更加清晰了。然后,我和导演一起工作了大约两三个星期,以改进结构和表演部分。我差不多是在这个项目的末期才加入的。
问:你和导演的合作通常都很顺利吗,还是会时不时发生争执?
马修:通常都很顺利。剪辑师的个性往往都相当柔和,因为他们必须平衡自己和导演的个性。而导演的个性一般更加强势,所以我总是非常小心,尽量不去激怒他们。当然,分歧是不可避免的,当我对某件事情有不同意见时,我总是会直言相告。
导演拍电影的时候就在现场,所以他们记得整个制作过程。作为一个剪辑师,我看到的是既得的影像,我不关心它是如何完成的。我是第一个观众,当我不喜欢某个东西时,例如镜头质量不好,或者场面调度一般,我总是直接告诉导演。但当我有一个想法,而导演不同意时,我也不会太强求。
剪辑过程是漫长的,通常需要几个月的时间,目的不是比个水平的高低。你不需要在提出建议的时候让导演同意你的意见,因为也许在剪了一个月后,整个电影的结构完全发生了改变,你的建议可能就显得更有意义。对时间和与你合作的团队抱有信任是非常重要的。
每部影片都有弱点,在剪辑过程中,你要尽量淡化这些弱点(并将优点最大化)。你肯定希望导演能意识到问题,即使有时他/她听到会很痛苦,或你们的关系会变得紧张。
当影片上映,观众的意见纷纷而至之后,想要再做任何修改就为时已晚了。而作为一个剪辑师,我不希望接到导演绝望的电话,问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个场景很糟糕,我们没有完全吃透故事的那个部分?」
马修:当我去片场时,会在晚餐时见到演员......他们对我通常非常友好,经常开玩笑地说:「请尽可能多地保留我的戏份!」
但当真正剪辑电影的时候,我需要把电影作为一个整体来考虑,有时,我们必须剪掉一些演员的戏份。这就是剪辑的现实,虽然这个过程总是很痛苦,但有时是必要的。剪掉一场戏并不总是因为演员的表演。大多数时候,我们剪掉一场戏是因为它是一个次要的故事情节,而且可能会让观众跳脱出主线。
作为剪辑师,我很喜欢演员。我花了很多时间在电脑屏幕后面观察他们。而通常,他们并不认识我。刁亦男导演的《南方车站的聚会》在戛纳电影节放映后,四位主演都拥抱了我。他们非常感谢我所做的工作。那真的是非常感人。对演员的表演进行剪辑是一种充满了爱的行为。而在那一次,这种爱得到了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