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从安徽来上海打工的年轻人不太会用微博,女士被网暴的时候,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怕说错话给她带来更多麻烦,但也忍不住去网上看,难过得睡不着觉,白天很晚才出门送货。4月6日中午,女士跳楼坠亡。
消息传来后,张淮待在房间里,十几天没出门干活。封控期间他住在配送公司安排的酒店里,单量很大,早上6点多就出门送货,最忙的一天接了两百多单。
但他没法再继续了,心里堵得难受,想哭,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越想越烦”。室友安慰他,但张淮不想再说这件事。难受的时候他出门散步,走到筋疲力尽回去睡觉,这样可以少想。
电动车在酒店外放着,自从三年前来到上海,张淮很少和它分别那么久。他一直在外卖行业打拼,送桶装水,帮超市送货。妻子也在同一家公司,但在很远的另一个站点,当时不在身边。女士离开后,他一点点地熬时间,感激妻子没有催过自己赶紧上班,十多天后觉得终于有些力气了,才又出门挣钱。
疫情还在继续,张淮更忙了,每天到晚上快11点才下班。给车子换上新的电瓶,第二天又能跑80公里,至少送上100多单。
酒店不能做饭,他每天就吃自热饭和面包,但觉得还不错,“至少还有得吃,还能在外面跑,能赚钱。”妻子也在五月份调到更近的站点,还可以偶尔见个面。除了还是不能想起那件事,一想到就会难过。
老人手写卡
回到家后,原来的楼组长来梦龙很长时间没缓过来,仍处在“方舱时空”——清晨6点就醒来,手机响个不行,南汇方舱11号楼的很多人还在找他帮忙。他们夫妻为此吵过架。
出舱前,他专门将老人们的情况交代给新楼长和“邻居们”:手机里记录的病症清单、药品、核酸信息等。在他相册里,还保留着一位大爷家属的纸条,上面写到,“他是脑梗三次,然后伴有老年痴呆,有时候什么多(都)不知道,出门找不到家,望你们多留意他的变化,药在包里……”后来,来梦龙托人做了一块信息牌,让老人挂在胸前。
回到小区后,他听说那位老人回家后复阳了,又进了方舱,但幸好有老伴陪着,方舱的条件也好了些。也有人发消息跟他抱怨,小区不让他们做核酸,受到了“歧视”。
一起隔离过的杨青回去后,对门的叔叔阿姨看上去“吓死了”,听到开门有动静,赶紧跟志愿者说,让杨青家不要开门,“她说害怕,她有病、身体不好。”到小区里做核酸,杨青感觉到同小区的人故意下来得很慢,为了和自己错开。如果实在赶到一起,邻居就在后面喷消毒液。工作人员看不过去了,说“人家也是阴性,不要歧视人家”。
也有人转变态度,接受身边发生的事情。作为封控区的居民,高欣从南汇方舱回家后,开始了一个多月的居家生活,活动范围比在方舱时还少。但她觉得连在方舱都安然度过,现在没什么可担心的。之前,她和妈妈核酸阳性,邻居一直不打招呼,她们回去了反而主动敲门提醒领物资。
在另外的小区,有南汇11号楼的隔离者把自治经验带了回去,也设立楼组长,还建立了“居民公约”,大家约定精简物资、众筹买防疫物资等等。
居家隔离一个月以来,来梦龙去过最远的地方,也是离家一公里内。但他已经计划好,夏天之后要约上方舱里的五六个朋友,带着孩子,到上海郊外的村庄,去看看水,聊聊天。他过去除了上班,几乎没有社交。之后,他打算更多融入这个城市,与更多人连接起来。
电话手表
和5岁儿子分开隔离的21天时间里,还好有这支小小的电话手表,倪宁没有和儿子失去联系,儿子是在3月24日凌晨被单独带走的。她只能看着电话手表的定位,推测独自在救护车上儿子的踪迹。深夜的上海,那个定位在一家医院停留了好久,最终移动到了孩子们集中隔离治疗的金山公卫。
起初,联系不上医生护士,倪宁只能隔着电话手表,模模糊糊看到儿子的眼泪。听着周围孩子们的哭声,她和丈夫在电话里给儿子讲睡前故事,有时候他们声音大一点,让周围的孩子们也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