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买不起房的年轻人,选择住在船上
为了搞定这个不时罢工闹脾气的老引擎,他们托朋友邻居问遍了约克郡的修船工,最后发现只有一位老修船工能胜任,但老修船工住得远,出了问题还得等上几天。等待和忍耐,是住在一艘上世纪40年代的老船屋里的代价。
“可是,为什么要买这么艘老船?”我不解。
他们解释,当初考虑从公寓搬到船上住时,是朋友带他们去挑船的。那位朋友懂船、也已经在船上住了很久,他们便放心地把选船的事交给了对方。每去看一艘船,朋友便会很快下判断,“这个不行”“那个容易出问题”,直到这艘老船出现——朋友说,它尽管年代久远,但当初的造船工艺和用材十分过硬,是艘结实坚固的船,而且,几乎是古董级别的船屋,十分少见。引擎有点小毛病,但并不是大问题,只需改造修复一下,依旧强劲有力。
大概是被它的稀有和古着感打动,Sammy和Max脑袋一热,拍头就定下了它。只是没想到,稀有的不仅是船,还有修船工。
不过他们倒也不太在意——既然选择了这样的生活,那就得接受它的一切。生活嘛,无非是坏了就修。修不好的时候,急也没用,那就等等吧。
伦敦,运河上的船屋 图/视觉中国
自然与人类的规则
“蒂尔达很清楚,河流是危险的。”
英国女作家佩内洛普·菲茨杰拉德写过一本小说《离岸》,说的是1960年代的伦敦运河上,一群船居者之间的故事。书里,邮差好几次从踏板上不小心掉进河里,以至于附近邮局不愿再为船居社区送信;有的船尾会漏水,船主要卖船前,会小心翼翼召集附近的船居者开社区会议,请求大家不要主动提及那艘船的故障……
相较于陆地的坚实,河上随风起伏的波浪,似乎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船居者,不安和无常才是人生的常态。
“每天睡在水上是什么感觉?在船里睡觉时,也能感觉到水的上下摆荡吗?会不会不习惯?”我连珠炮般发问。从引擎室再往里走,Sammy和Max带我们来到了船体的尾部,他们的卧室。
说是卧室,其实只是一张高高的床板抵着船窗边,要爬几级阶梯才能上去。床尾有一个通顶的小木柜,毫无章法地塞满了他们的衣物。而此时,他俩只能侧身,沿着墙并排站在过道里——这艘窄窄的船屋,放下一张床后,已经没有够两人同时并肩的容身之处了。
Sammy还是笑:“一开始会感觉有点奇怪,好像……睡在摇篮里。不过后来就习惯了。”
“下雨天呢?会遇到风暴吗,遇上糟糕的天气怎么办?”
我读到过《离岸》作者佩内洛普的亲身经历,1960到1963年间,处于低谷期、收入微薄的她也曾住在泰晤士河巴特西河段的船屋上,直到有一天,她在自己执教的课堂上迟到了,原因是:“对不起,我的房子沉了。”
“的确会有这个问题。”Sammy说,“这就是为什么买艘结实的好船很重要。一般的雨不会有太大影响,我们也还算幸运,住在船上两年多,还没遇到特别灾难性的风暴。”
“好像只有一次,晚上雨特别大,打雷闪电,晃得厉害,吵得人睡不着觉。”她想想又补充。
遇上糟糕天气时,比起船体漏水这种相对小概率事件,基础水电网设施的断供或故障更让人操心。Sammy这艘船主要靠船顶的太阳能板发电,但也有一个备用发电机——这是每艘船屋的必备设施,关键时刻能救人于水火。
厨房里水龙头流出的可饮用水,则来自市政。事实上,英国的船居者如此之多,以至于长久以来已成为一种可选的生活方式,船居者也有自己的河段社区;而与这种生活方式与社区配套的,是当地市政沿着运河统一规划的基础设施与管理规定。
这些基础设施里,最重要的就是能接到船上的饮用水、自来水。为此,市政每年都要向船居家庭收取一定的管理费,而且按照不同的居留时限有不同的收费等级。Sammy和Max选择了每年一千磅的那种,属于中档,代价就是,每个月船屋都要换地方停泊。
“在同一个地方停船超过一个月,就会被贴罚单。”Max笑着解释。
“就像路边停车超时被贴条一样?”我问。
“对。是不是很搞笑?所以每次快到时间时,如果还不打算搬远的话,我们就会往前稍微挪一点,就当换过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