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中年失业:“他小心的问我,能不能帮他交这个月的养老保险”
我爸在包子店干了两个月,挣了4000元,用于那一年家里过年的支出。我在国外的生活费用除了自己兼职,就靠我妈给。我妈后来告诉我,她实在没办法了,“那就啃老,找外婆要的”。
过年后,包子店生意不太好,我爸也就失去了这份工作。好在我的学业结束了,顺利回了国,也开始每一天都目睹我爸“失业在家”的生活。他一直待在家里,不见朋友,不出门散步,不停地在电脑上下象棋、打牌。家里的电视机永远开着,无论是我凌晨1点,还是早上7点,走到客厅,都看到电视开着,我爸就躺在沙发上。好几次,我忍不住问:“你不睡觉的吗?”他都只是笑笑,不回答。而我妈总是气呼呼地说:“他不用睡觉!”
再后来,我离开家去其他城市工作,我妈也找她的好友去创业开小吃店。我不知道我爸一个人是怎么过的。我很少联系我爸,我其实很害怕给他打电话。我总是觉得,如果我不联系我爸,他破产、失业的窘境就不存在,我爸一直都是原来那个支持我、给我底气的样子。
有一天,听到我爸说要和我堂哥去贵州玩几天,我很高兴,他终于愿意出门走走了。我爸到现在也没有工作,但我也并不奢望他能去做什么工作,或者东山再起,再过一年,他都能拿退休金了。他承诺我,不让自己的债务转移到我身上,我觉得这就够了。他有他的可能,我也有我的人生。
我爸每次给我打电话,最后都会说一句:“会慢慢好起来的。”很多时候,说给我,也说给他自己吧。
可乐 24岁
“再就业的妈妈,到了被最基础的工种卡年纪的时候”
看到招聘信息上写着“年龄40岁以下”,我突然意识到我妈已经到了被工厂最基础的工种卡住年龄的岁数。我妈是1976年的,我一直以为她还很年轻。
妈妈失业得非常突然。她前段时间突然发了一个朋友圈:“感恩遇见,感谢有你们。相见时满心欢喜,离别时五味杂陈,纵使千般不舍,也抵不过万般无奈。再不舍,再难过,只能化作一句再见,愿你我安好,愿有幸再会。”底下还配了9张她和同事的合照,照片里她眼睛还红红的。
我觉得很奇怪,因为大概一周前她还和同事去团建了,玩得很开心。我问她是不是失业了,她才说,工厂这几年效益一直都不好,订单大概减少了一半,因此也裁掉了一半的人。
妈妈是两年前回到老家县城的。湖南人去广东打工的情况非常常见,后来她还赶上了国内一些工厂向越南转移的时代浪潮。她在越南的时候非常不适应,语言不通,每天依靠翻译跟当地工人打交道,还有很多小事,比如越南工人总是把碗留到第二天洗,她有洁癖,很不能接受这种生活方式,于是一年多之后就决定回家。
回老家之后落差确实很大,毕竟县城找不到熟悉的行业,工资也只有几千块钱。但我觉得她还蛮喜欢这个工作的,而且这份工作是有社保的,她的社保还有半年就缴满了。以前她都是得找熟人的公司挂着代缴社保。找到这个工作以后,她就觉得还能交社保,就挺好的。
回到老家也没有办法,我妹妹要上初中了,外婆年纪也大了,都需要人照顾,阿姨、舅舅和她的好朋友都在家里,她喜欢这种没事可以把大家一起叫来吃顿饭的感觉。她也常常期待我回家里去。
我本来希望她正好能歇一段时间,但我妹妹刚上初一,她的新任丈夫的小孩还在上大专,之后可能要专升本,她觉得不能这样休息,还有很多地方要花钱。我就开始跟她一起找工作。
我去问了同学,她妈妈在月嫂中心工作。月嫂中心的工作需要先考一个月嫂证,我想应该不是很难,毕竟我妈妈生养过两个孩子,认知也是一直很跟得上的。我唯一担心的是我妈之前老开玩笑自称干部,我怕她会不会有点傲气,不愿意做这样的工作。结果没想到她开口问我的第一句话,只关心月嫂中心有没有社保。我再去问人家,还信誓旦旦地跟我朋友说,这要是万一没有社保就去仲裁,一告一个准。结果真的没想到,县城的月子中心没有社保,而人社局举办的月嫂证培训考试今年因为疫情也没有开班。
她前几天跟我说面试了两个工作,一个是售楼处的销售,一个是毛刷厂的打包工人。我觉得这两个工作都不适合她,售楼处底薪很低,而毛刷厂是计件工,每个月是工资加上全勤奖,晚上要加班到9点钟。我跟她说,你40多岁了还搞个996。她就反驳我:“那咋了,现在好多工厂都不招45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