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4日,西牛镇沿江的一条街道上堆满了垃圾。摄/罗晓兰
在浛洸镇,女孩曾祥慈的母亲后悔今年种了太多地。往年她一般只种几亩,一个人忙不过来。今年,她把村里不种的地接过来,一共种了七八亩的花生、水稻、玉米、甘蔗。洪水后,这些庄稼死在地里,经过几日的暴晒,全都东倒西歪,干枯了。她越看越心疼,“白干了半年,气到晚上睡不着”。
村里地势低的人家,每年会被淹一两次。曾家之前住得更靠近江边,洪水常常扑过来,好不容易跟人换了地,盖了这套房,洪水还是来。后来父亲下佛山打工,往珠三角跑货运,渐渐攒了些钱,在市区供了套商品房。但这几年疫情,订单越来越少,跑一天歇好几天,油价又涨得厉害。
几天前,曾祥慈的高考成绩出来了,家里还没通网通电,她骑了电动车跑上高处查。不到400分,她复读了一年,觉得至少努力过,“没有遗憾了”。洪水退去后,在浛洸镇、西牛镇、大湾镇,家家户户都在清扫屋子,平静地干活,或串门聊天。“等过几天田里的水没了,将农作物都砍掉,下个月再种上新的。”曾祥慈的母亲说。
因为经常发大水,村里有专人负责在暴雨季节检测水位,看到水位上涨过快,提前提醒村民。曾祥慈的房间在二楼,墙壁的中间位置有个长宽各几厘米的排水口,空空的通向屋外。这是当地人盖房时的一贯操作。
●曾祥慈二楼房间里的排水口。摄/罗晓兰
●6月25日,洪灾过后,浛洸镇方屋的农作物几乎都死了。摄/罗晓兰
江边的人适应洪水的同时也在适应生活。洪水后有人到江边捞鱼,从鱼塘跑出来的鱼大而肥,被运到镇上卖。也有人上街捡垃圾,将洪水冲过来的铁皮和塑料卖到废品站,“识货的一天能赚一千元”。社区募集拖拉机给居民发放矿泉水、八宝粥等食物,有人上一秒还在抱怨水灾,下一秒看到物资,笑着叫上邻居,拎上水桶小跑过去。
梁思韵挺着大肚子,开车在家里和摊铺上往来,发现粮油店摊位上有个货架被偷了,收银台等家具用了几十年,不舍得扔,这次也被泡坏了。结婚七年,她已经习惯了霉运——赔钱,欠债,父亲中风治病。在镇上买的新房放了七年,她和丈夫一直没钱装修。为了还钱,他们降价卖房,但卖不出去,疫情后,连旧房子一楼的门面都租不出去了。
她也考虑过把娘家的理发店搬到更高的地方。但即便是每月增加五六百元的房租,对梁思韵父母来说也是不小的开支,她自身困难,也帮不上忙。这对90后夫妻学别人在网上卖当地特产,订单少,一个月只有千元收入,还不时遇到职业打假人,说他们卖“三无产品”,一次要赔500元。
她在卧室里新摆了张婴儿床。新房仍在出售,老屋子会继续住下去,即使天台上养的鸡鸭一走动,天花板就“簌簌”往床上掉石灰,即使下一次洪水来时,二楼仍旧有被淹的风险。“见步走步,顺其自然,没什么好想的。”她笑着说道。
●洪水后,居民在晾晒被淹的东西。摄/罗晓兰
●居民拎着桶领物资。摄/罗晓兰
(应讲述者要求,文中江霞为化名。头图拍摄者为李智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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