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岁女童长菜花上热搜背后:医生如发现未成年人遭性侵,应强制报告
「女童保护」负责人孙雪梅坦言这种制度的衔接是最难的部分。报告之后,公安机关如何受理、司法机关如何有效监督、社会机构如何建立完备救助措施,都是环环相扣,而这些目前都没有一个明确的规范性文件。
同时,结合开头那个例子,妻子反过来保护丈夫、牺牲女儿,这种情况时有发生,医生还有可能陷入「报告不成、反被报复」的困境。
如果未成年人受侵害的程度要严重到入住 ICU、来做人流,报告才足以引起重视,那这个制度在发现和预防环节的有效性和风险是不成正比的。
曾有网友建议允许医生匿名报告、给予相应的安全保护措施,这一点在我国临床上同样存在实施难度。
以 2020 年在重庆九龙坡区上线的全国首个强制报告制度 App 的使用流程为例,医生在填写报告信息时,「报告人姓名」、「所属单位」都是必填项。即使 App 内部不存在个人信息泄露问题,警方到场处理案件时,仍然需要与接诊医生进一步沟通、确认。
强制报告 App 界面,目前已无法注册使用
来源:重庆广电
「医院是公共场所,人员繁杂,遇到出警这种特殊情况极有可能会有好事者拍摄。如果传到网上,医生个人的安全怎么保障呢?」
医生李晓宁对这个 App 的使用流程还存在一些困惑,「退一步讲,没有到医患矛盾,仅因为怀疑贸然举报,很有可能发生乌龙事件。我们一举报,把孩子的家庭关系弄紧张了。站在我们的立场,好心办了坏事,也觉得非常尴尬。」
面对疑似案件,医生有所衡量是人之常情。受害人缺乏后续的配套救助措施,医生没有匿名报告、误报豁免的权利,以及明确的保护机制,这些因素都让大家缺乏报告的底气。
医院确立这些规则的过程,也是为医生树立信心的过程。
患者想查没人看、我想看但不会
如果说医生主动发现报告是拂去他人瓦上霜,那当患者因查验需求主动就诊,医生则算是自扫门前雪。在这个部分,该制度要落地仍然存在着权责不清晰、临床诊断难两大障碍。
一般的验伤流程,是家长在伤害案件发生后先报案,由派出所出具验伤通知书,然后由相关人员陪同到指定医院就医。
按照上海某医院医生余韵(化名)的经验,部分家长警惕性较高,有心确认孩子的安全,但还没到报案的程度。这种情况下,家长会先带着孩子去到医院查验。
医生普遍认为这超出了自己的执业范围,余韵向丁香园讲述了一个「患者想查但没有人看」的例子。
「上次有个家长孩子说下面痒痒,跑了几家三甲都说不给查,还是找我托关系才找到了一个妇科医生。像我们这样的综合性医院,没有专门为儿童验伤的科室。妇、产科基本都是只看成人的病,为儿童检查不在我们的执业范围内。但是很多儿童医院,又没有妇科。」
除了医院科室之间的权责不清晰,除法医之外,法律并没有赋予其他医生验伤和审问的权利。
法医作为国家司法人鉴定人的一种,在处理未成年侵害案件时,可按照规定利用技术手段对受害人进行性问题鉴定,包括是否被强奸,有无性病传染,有无妊娠分娩,是否堕胎,确定性功能状态等。
在新医师法第三章执业规则中,医师没有相关权利,只在第三十三条第五款中提及了「发现患者涉嫌伤害事件或者非正常死亡」的报告义务。医生的越俎代庖反而可能影响正常的案件办理程序。
《中华人民共和国医师法》
随之而来的,还有具体操作上诊断难的技术问题。
根据媒体公开报道,目前医生使用报告制度的情况,几乎都是产科医生发现未成年怀孕后报警处理,医院也把它当作「特事特办」。
强制报告作为一项先发式保护机制,目的就在于防微杜渐,这种悲剧发生后的制止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想要在细微之处发现端倪,医生还太缺乏甄别和诊断的能力了。」
余韵解释道,「有一些很明显的症状,比如说反复阴道炎,或者盆腔脓肿严重到要做手术的,我们肯定会警惕。因为对于一个没有性生活的未成年人来讲,发生盆腔脓肿的几率是比罕见病概率还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