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阿凤姐在北京做外卖骑手第三年,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会以“骑手”的身份开始北漂生活。
来北京之前,她和丈夫在老家湖北武汉经营一家汽车美容店,算上汽车美容设备的投入、损耗、工人工资和每年近10万元的店面租金,一天挣两三万才能保本。由于挣钱的速度赶不上亏钱的速度,阿凤姐关停了汽车美容店,欠下了十多万的债务。
2019年,为了还债,以及逃离创业溃败的窘迫,阿凤姐和丈夫决定北漂,找一份挣钱多的工作。42岁的阿凤姐,是80年代金融专业毕业的本科生,曾考入家乡体制内的岗位,又辞职创业。
她说:“我想着我有学历,年龄也不算太大,在网上投递简历试试,哪知道是跑外卖?”
和阿凤姐有着相似人生境遇的女骑手不在少数。她们人到中年,面临事业、婚姻、育儿等多重困境,为了从“一团糟”的生活里挣扎出来,她们穿上外卖骑手工服,戴上头盔,骑上电动车驰骋于城市街头。
在这个男性主导的行业里,她们经历过在220多人的工作群里,只有零星几个同类的孤独,体会过在体力、速度等多方面被男骑手碾压的挫败,也有过面对外界审视时的自卑。骑手的工作或许并非最终的落脚点,在这个不稳定的职业里,她们试图寻找自己的位置,与生活搏斗。
一名女性骑手。视觉中国 资料图
临时“落脚点”
阿凤姐和丈夫租住在北京西城区一个月租一千多元的小单间里,15岁的女儿留在老家由亲戚照料。
为了维持生计和按时还上每月两千元的债务,阿凤姐希望找一份按时发工资的工作。丈夫目前没有工作,每天骑共享单车四处寻找投资的机会,想用手头的积蓄在北京做点小生意。但阿凤姐不赞成,“现在疫情这么严重。”
她面试过超市领班岗位,对方开出的薪资6500元,不包吃住,职责包括点货出货、物品分类、排班,还要会用电脑。这些她都能胜任,但卡在了“年龄要求38岁以下”这一条。后来,她再接到超市的面试邀约,都先问对方“有没有年龄要求?”但大多数超市要求的年龄上限是35岁。
有房地产公司给她抛出橄榄枝,销售岗位,底薪2000元一个月,提成另算。她偷偷询问门店里一个干了两年的女孩,对方告诉她,薪资稳定在4000元/月,打消了她入职的念头。
接到招聘外卖骑手的电话时,她有些意外。对方告诉她:“好好干六七千,努力干八九千,使劲干月薪过万。”只要会骑电动车,下载一个导航和一个外卖接单平台APP,随时都能上岗,这让她感到心动。
今年32岁的柳青在天津做外卖骑手,同样是迫于生计。在成为外卖骑手之前,柳青和丈夫在天津经营一家小饭馆。由于新冠疫情爆发,客流量锐减,夫妻俩在2020年关停了饭馆,丈夫去了其他餐馆打工,她则回河南信阳老家坐月子。
柳青已经有一个7岁的女儿,但在她的老家,大多数的家庭都有两三个孩子,家里人也希望她再生一个儿子。
孕育二胎的过程并不顺利,在她怀孕五个月的时候,产检发现胎儿有60%的几率发育不良。柳青不敢冒险生下孩子,“如果孩子真有病,不是我这样的家庭能承受的”,迫于无奈,她在胎儿七个月大的时候选择打胎。
柳青在老家休息了一年,2021年5月回到天津后,她时常感到焦虑。“钱也没挣到,小孩也没有照顾好,感觉自己很没用。”
平日里丈夫在饭店工作,每天晚上10点才下班,回家躺下就睡了,节假日也不休息。她一个人照顾女儿,很难找到正式的工作。她尝试过做小时工,但最繁忙的饭点,她要去学校接女儿放学,节假日活儿忙的时候,她又要在家给女儿做饭,辅导孩子功课。
但就算再难,她也不愿意把孩子送回老家做留守儿童。“因为我上小学的时候,父母出去打工,我留守过一段时间,我知道那种滋味,所以我一定要把我的孩子带在身边。
柳青每天早上8点送女儿去学校,晚上5点30分再去接女儿下晚托班,生活的重心始终在孩子身上。去年9月,女儿上小学一年级,她才有时间出来工作。
她在外卖平台做众包骑手,“时间自由一点,想接就接,不想接就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