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南风窗记者 刘阳
十几个年轻男人面向镜头掀起上衣,露出腰间一道几十厘米长的疤——这是2013年纪录片《人体器官交易实录》(Tales from the Organ Trade)中的一幕。
只要稍加思考,不难猜出这道疤的深处,是肾所在的位置。
在器官移植领域,存在着巨大的供体缺口。资源稀缺所带来的利益空间,滋生了器官贩卖的非法市场。据估计,移植手术中的器官,有10%来自“黑市”,其中属肾脏最为常见。
在印度、土耳其等发展中国家的落后地区,一些人从中看到了生机;而另一些人,则看到了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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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肾求生
今年5月底,印度警方抓获了一个倒卖肾脏的非法团伙。据称,他们主要的“游说”对象,是那些极度缺钱的二三十岁青少年。
拉古·夏尔马(Raghu Sharma)就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拉古的父亲是一名工人,当时已经失业;母亲患有严重的糖尿病;为了给姐姐凑足嫁妆,房子也卖了——家里一贫如洗,不要说给母亲看病了,连房租都付不起。在这个节骨眼,他的嫂子还怀孕了。21岁的拉古,成了这个家唯一的收入来源。
当地时间2022年1月17日,印度新德里,街头露宿的流浪者
5月,拉古从古吉拉特邦到新德里打工。但到了德里后,还没找到工作,他就被人偷了钱包。辗转之下,拉古找了一份工资日结的临时工。他在德里没有家,到了晚上,就睡在一个谒师所(锡克教的崇拜场所)附近。
在这期间,拉古遇到了一位名叫拉朱的掮客。他告诉拉古,只要“捐”出一个肾,就能拿到一大笔钱。
在拉朱的游说下,走投无路的拉古同意了这笔交易。拉朱一伙把他带到实验室里进行检查,然后在哈里亚纳邦的戈哈纳,取出了他的一颗肾。作为“补偿”,拉古拿到了32万卢比(约合2.8万元人民币)。
只要想想肾源有多稀缺——印度每年约有20万名患者在等待肾移植,但捐赠者却只有7500人——就知道拉古“捐”出的那颗肾,远远不止这个价钱。
一些在巴基斯坦非法肾脏交易中被犯罪团伙监禁的男子回到了他们在拉瓦尔品第被强行关押的公寓(图源:npr)
与拉古相比,拉朱等“中间人”一单的利润通常在40~700万卢比不等。
印度媒体的报道指出,一颗肾脏的市场价大约为一千万卢比,但捐赠者往往只能拿到30万卢比左右——也就是3%。其中的“差价”去了哪里,不言自明。
拉朱所在的团伙还包括一名医生。在5月30日被警方抓获之前,他们已经完成了20多次肾移植手术。该团伙中的成员Vikas、Shailesh和Ranjit此前也卖过一个肾。当有人迟疑时,他们就以自己的经验向他们打包票:“不会有任何问题。”
他们一般会在谒师所、避难所、医院外和Facebook上寻找目标,或通过安置机构的名单,找出那些急需用钱的人。
迪瓦卡(Diwakar)就是在Facebook上被“选中”的。他本是一名司机,但在疫情期间丢了工作,经济陷入拮据,正在为贷款和儿子的学费发愁。在拉朱团伙的诱导下,迪瓦卡来到了德里。警方破案时,后者正在准备肾移植的资料。
当地时间2016年6月3日,印度新德里,警方逮捕5名涉嫌肾脏买卖的嫌疑人,其中包括两名阿波罗医院一医生的员工
拉古也好,迪瓦卡也罢,之所以走到“卖肾”这一步,不外乎是为了钱。但据印度媒体报道,其中的一大部分人,是为了拿这笔钱去“还债”。
2002年,印度天主教主教会议(Catholic Bishops' Conference of India)的卫生部长曾在泰米尔纳德邦钦奈对305人展开过一项调查,发现96%的人“卖肾”的主要原因都是债务问题。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在一向以多金的婚礼场面著称的印度,结婚开销却是最常见的债务来源之一。印度“全国抽样调查办公室”(NSSO)的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印度 22.4% 的城市家庭和35%的农村家庭仍背负着债务。
当地时间2022年6月4日,印度高哈蒂,男孩寻找可回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