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带娃的\老漂族\:一年瘦了十几斤,在儿女家要小心翼翼进城带娃的“老漂族”:一年瘦了十几斤,在儿女家要小心翼翼
“我们说好听点是奶奶、姥姥,说难听点就是个保姆嘛,甚至都不如保姆,保姆他们还不敢轻易挑毛病。”韩阿姨的话得到了很多共鸣。大家知道韩阿姨在开玩笑,但帮子女带娃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您家住哪里?”面对记者的提问,每次韩阿姨都会纠正:“那是我儿子家,不是我家。”韩阿姨说,自己在孩子家里总是有一种“客人”的感觉,要小心翼翼,而且大城市的生活她也真的不习惯,没有亲戚朋友,没人能说说话,她非常想回家。
“我还好,我普通话还算能交流,能和带孩子的老太太们聊聊天,这也是我在北京最开心的时候。但老伴儿不行,在北京呆得时间长了,我都怕他得抑郁症。”韩阿姨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她的儿子儿媳都在金融行业工作,收入不错,但经常出差,几乎“见不到人”。偌大的房子里,每天把小孙子送到幼儿园之后,就剩下她和老伴儿,不知道该做什么。
韩阿姨年轻时是一名小学教师,她和老伴儿退休之前也想着要过过养花种菜钓鱼旅游的清闲日子。但很快有了孙子,他们只能从老家来到北京,学会一系列在大城市生存的必备技能。“我们老家招手就能打到车,公交车投币一块钱哪里都能到。但北京不行,公交车好复杂,搞不好就坐错,而且要是不会弄手机,简直寸步难行。”她说。
离开安逸闲适的老家,背井离乡,跑到大城市里来“遭罪”,已经十分辛苦。但让韩阿姨难过的不是辛苦,而是代际沟通中的各种不理解。“很多时候是感觉很压抑、不自由,孩子看不惯我们,我们也看不惯他们。”她说。
比如,韩阿姨希望孩子“吃饱穿暖”,但儿媳会埋怨说是因为他们给孩子吃得太多了,才导致孩子积食总是咳嗽发烧;孙子刚刚四岁,就要奔波各处上英语、思维、乐高、口才、体能等一堆辅导班,韩阿姨很心疼但也没办法;儿子儿媳出于好心给她买了洗碗机,但韩阿姨实在用不惯,为了不让孩子不高兴,她总是把手洗的碗碟再摆进洗碗机……
现在,韩阿姨和老伴儿已经不再向往曾经想象中的退休生活,看着孙子一天天长大,他们辛苦但也快乐着,而且他们也做好了随时迎来下一个家庭新成员的准备,因为儿子儿媳正计划着要二胎。
“过去围着孩子转,现在围着孙子转,我们这代人,没有自己,就是一辈子都在为孩子活着。”韩阿姨说。
摄影:《中国经济周刊》首席摄影记者 肖翊
漂在不是家的大城市,还是回家做空巢老人?
对于随迁老人来说,“这里不是家”的感受不止来自于家庭,还来自于城市公共服务的方方面面。不少随迁老人都告诉记者,他们长期生活在这个城市里,但无论是享受各项公共服务和社会保障,还是出行就医等生活细节,和有户籍的本地老人都有不少的差异。
比如父母随迁到大城市,高企的房价会成为巨大的现实障碍,但各地的公租房等保障性住房的供给常常是连本地居民都难以满足;比如社区组织的助老活动和福利的申请,常常只能针对户籍老人;再比如对于随迁老人非常刚需的就医异地结算报销等问题,目前已有很大改善,但仍有诸多限制,流程也很复杂。
充满漂泊感的大城市不适应也融不进,但家就真的回得去吗?
很多50后、60后老人都是独生子女一代的父母,如果子女已经移居他地,他们退休之后在何处养老就要面临一道艰难的选择题:是“漂”在不是家的大城市,还是回家做“空巢老人”?
李阿姨和韩阿姨都告诉记者,她们曾想把孙辈带回老家,但子女都不同意。子女在大城市奋斗,他们作为“新城市人”想要在大城市扎下根,并不容易。除了基于事业发展的需要,还要考虑孙辈的教育,很多子女是无法为了赡养老人而回乡生活。
但老人们选择回乡也并不完美,因为很可能成为“空巢老人”和“留守老人”。“现在我们身体还过得去,可以自己在家乡生活,但万一将来真的动不了,或者只剩下一个人。你除了跟着孩子,还能去哪儿。”李阿姨说。
很多随迁老人一辈子生活在农村,进入城市生活后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去化解城乡差异、语言沟通、生活方式、社会交往等诸多障碍。而作为“新城市人”的年轻一代,想要撑起三代人在城市的生活,也需要社会多方共同努力,才能跨越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