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9日当天,包丽似乎睡得很晚。凌晨0点52分,她向男友发来一张胡歌来北大做电影宣传的截图。3点57分,她向文件传输助手发送了几份法考复习资料。5点3分,她还没睡,手机相册里,她保存了一张男友对着镜头微笑的视频截图照片。
没人知道9日白天她的踪迹,除了同居的男友。
出事三天左右,王春莲在医院走廊和牟俊浩聊起当天两人是否吵架。牟俊浩先是否认,后来又说,因为玩游戏,吵了一个小架。
王春莲不相信,第二天,她再次质问牟俊浩,他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像是要告诉王春莲一个天大的秘密。他说包丽有过男友,已经不是处女,又抓着王春莲肩膀,要她盯着他的眼睛,吼着说女友欺骗了他。
对于抓包丽母亲肩膀、称女友不自爱,牟俊浩在《新京报》的采访中称,“我当然没有说过这种话。”
监控摄像记录了包丽3点的出行,她穿着橙红色的衬衫和牛仔裤,坐地铁到海淀黄庄站,独自在一个商场逛了一圈。
4点多,包丽订了酒店房间。4点19分,牟俊浩发来一条消息:“查完了吗?”包丽没有再回复。后来,所有寻找她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王春莲认定,女儿的死是男友造成的。2019年12月,记者联系上牟俊浩,他承认包丽的死确实与自己有关系,“我是她男朋友,我们俩相处之中我觉得一定是没有照顾好她。”
他的语气听上去亲切礼貌,他还跟记者说,朋友正在安慰他。
当被问起网络上对他精神控制女友的质疑,牟俊浩称,“因为我没接触过,不太明白怎么界定,不好做评论,但是我没有恶意想要精神控制过谁。”
牟俊浩说,他和包丽在一起一年,出事后,他在北京陪了包丽和她母亲一个月,“也跟她妈妈一直在沟通。”
王春莲说,2019年11月2日,因为支教安排,牟俊浩离开医院。包丽出事第9天,牟俊浩父母曾来探望,后支付了一部分医药费。
包丽去世后10天左右,牟家找了中间人与她见面,“问我有什么想法和困难,叫我放过他(牟俊浩)”,说了两句后不欢而散。其他时候,两家人未曾联系。
今年4月,记者多次以电话、短信联系牟俊浩,没有获得回应。4月25日,记者联系上牟俊浩父亲,他以不便于接受采访婉拒。
一位接近牟家的人士在4月底告诉澎湃新闻,牟俊浩正在接受心理辅导。他表示,牟俊浩以前没有过极端的想法,性格乐观自信。“他很爱这个女孩,两个人感情很深,知道她去世后,好几天牟俊浩不吃不喝。”
他称,“(包丽自杀)这件事对于(牟)家人的伤害和打击也很大。”
迷雾中的母亲
王春莲仍困在一团迷雾中。
事发以来,她咨询过律师,大多回应这个阶段找律师没用。
2019年11月中旬报案后,2020年2月29日,海淀区刑侦支队一位办案警官回复王春莲,该案“现在是立案侦查阶段”。王春莲告诉记者,自3月底到5月中旬,她从警方处得到的回应都是,案件仍在调查中。
现在,她能细数女儿和男友聊天记录中的字句,浸泡在一个又一个聊天框里寻找证据,又好像女儿还在身边。包丽的微信像是一个停滞的角落,只有杂草丛生,群聊和服务号活跃着,未读提醒有1400多条。
包丽离世后,王春莲不分昼夜,困了就睡,睡一两个小时,突然又想起女儿,她从床上惊醒,全身冒冷汗。
在王春莲心里,包丽还是小女孩的样子。广东一个沿海的市镇,王春莲在30多岁时生下她。
“孩子读书就会有出息”,王春莲没读过大学,但笃信这个理念。小学一年级开始,包丽就读寄宿学校,一直读到高中。
在学校住,包丽常常打电话给她,王春莲一接通就听到女儿在那头笑,“妈妈妈妈”不停地叫,王春莲知道是女儿想她了,心里酸楚。小学开学第一天送她,在学校门口,包丽哭得不得了,王春莲给她做思想工作,包丽就把眼泪憋回去,“我一直跟她说,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要坚强。”
女儿几乎没让她操过心。放假回家,包丽有时也写作业到凌晨,在浴缸里冲凉好久不出来,结果一看,睡着了。王春莲闹不懂,为什么有那么多作业要做?女儿告诉她,很多同学都是偷工减料骗老师的。交不了作业,包丽总是很着急。
女儿认真、独立,王春莲知道。小时候逛公园,从早走到晚,王春莲怕她累要抱她一下,“我自己会走”,包丽不让。
每周五是王春莲最期待的日子。她在家烧好女儿喜欢的白切鸡,拿出飞行棋,等着包丽从学校回来。有时两人手挽手逛街,吃一顿打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