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假设真的发生,无疑将是一场令人无法忘却的历史性事件。这不仅仅是因为所有随之而来的死亡、病痛和几乎无法想象的恐惧,也同样是因为给整个购物中心彻底消毒的艰巨任务。当然,你也不能索性把它拆掉。
在接收到装有炭疽粉末的邮件后,位于佛罗里达州的美国媒体公司大楼关闭了超过5年时间,以防止炭疽杆菌孢子向附近的社区扩散。最终,在经历艰苦卓绝的“大扫除”后,这栋大楼在2007年宣布完全清除炭疽威胁。美国购物中心的规模是美国媒体公司大楼的好几倍,它如果被炭疽杆菌污染,将会沦为一个被废弃的、笨重的、坐落在明尼苏达州草原上的庞然大物。它将如切尔诺贝利一样毒物弥漫、杳无人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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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天花?比你想象中简单》
我最担心的三大感染原的第二种是天花病毒。尽管近40年间它没有伤害过一个人,天花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怪兽之一。在人类历史上,它曾造成的死亡人数累计达10亿,还有不计其数的病例遭受剧烈疼痛、毁容等持久影响。
天花对文化的影响极强,它也许是唯一一种在多种文化中被人们用男女神祇的形象来表现的疾病。时至今日,我们不会再将病毒暴发归咎于神灵,但有关天花归来的想法却总是让每一位有责任心的公共卫生官员夜不能寐。
20世纪90年代末,面对天花,我们还十分脆弱。当时我们没有任何办法保护世人不感染上偶然传播或者有意散播的天花病毒。疫苗储备几乎为零,因为已经有太长时间用不上了;而对于依旧留在身边的天花病毒,我们并没有评估过其尚存的威胁。
2014年,人们在马里兰州贝塞斯达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场地内的食品与药品监督局的实验室储藏间里一处废弃不用的地方,发现了一批标记有“天花”字样的小瓶。看样子,这些小瓶是20世纪50年代的产物。自1972年这间实验室从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移交给美国食品与药品监督局管理后,便没人再注意过它们。
现在,假如这些瓶子是被我们前面提到过的那种心怀不忿的实验室雇员发现的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答案不言自明。我相信,还有其他天花样本正藏在某些研究者的冷柜中,等待着某一天重见天日。
这恰恰令事情更加复杂,更加可怕。
如我们所见,21世纪见证了基因科学的蓬勃发展。在詹姆斯·沃森和弗朗西斯·克里克发现DNA分子双螺旋结构的数十年后,现在的我们已经能探索出数千种腺嘌呤、胸腺嘧啶、胞嘧啶、鸟嘌呤分子的排列方式,这些嘌呤和嘧啶构成了每一种动植物的基因序列。在受政府重金支持、意义深远的人类基因组计划的努力下,掌握各种生物的基因序列已经成了现实。
2002年,在发明互联网的美国国防部国防高等研究计划署的支持下,杰出的分子遗传学、微生物学教授埃卡德·威默博士在长岛的石溪大学带领研究团队从头合成出脊髓灰质炎病毒。这种病毒由7500对带有遗传信息的碱基对组成,腺嘌呤、胸腺嘧啶、胞嘧啶、鸟嘌呤的特定组合中蕴含着生命的密码。
就在数年前,从零开始制造出可致病的脊髓灰质炎病毒还是科幻小说中的情节。这是一次令人震惊的、具有历史意义的科学事件,这是人类首次利用现成的实验材料,按照已发布的基因序列,创造出一种致病的病毒。
相比天花病毒,仅有7500对碱基对的脊髓灰质炎病毒算是一种相对简单的病毒。HIV有约1万对碱基对。1994年,J.克雷格·文特尔和他的同事测定了天花病毒的整个基因序列,那是整整186102对碱基对。如果说脊髓灰质炎病毒相当于一栋100层的基因大楼,天花病毒就是一栋1600层的基因摩天大楼。所以我们用不着太担心有人在实验室中制造天花病毒。威默能重建脊髓灰质炎病毒,但没人能重建天花病毒。
然而随着技术日新月异的发展,基因工程的摩天大楼越来越有望建成。现在,在实验室中再造天花病毒马上就会和威默再造脊髓灰质炎病毒一样可行,甚至已经可行了。
事实上,在2014年《纽约时报》发表的一篇名为《复活天花?比你想象中简单》的评论文章中,南加州大学德高望重的伦纳德·阿德尔曼曾表示他的实验室或者其他实验室通过类似的方法或可造出天花病毒。换句话说,我们现在能建造1600层的基因大厦了。
这会是件容易的事吗?当然不是。相比之下,制造和引爆核武器反而容易许多,这才是我们一直以来忧虑不已的事。但比这更令人担忧的,是部分研究者或许能够通过功能获得技术修改、完善他们的新天花病毒。若真如此,我们将无力以现存的天花疫苗与之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