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从彪问村长:“索朗啦,解放前不是不让捕鱼吗?老百姓也不吃鱼,你们打鱼有何用?”
村长说:“贵族和领主说是不许打鱼,晚上却又悄悄地来买鱼。他们也知道鱼好吃。”
在俊巴老人的回忆中,粮食短缺时期,有些藏民也会买鱼来吃。尤其是青稞并未成熟,冬天存储的牛羊肉又已经吃完的时候,鱼肉就是很好的食物补充。
俊巴村民这时会去拉萨走街串巷,但却并不呼喊“卖鱼”,喊的是“卖水萝卜”。此时,懂得暗号的居民就会出来购买。作为渔夫,他们有时也去到牧区售卖渔获,与牧民交换青稞、奶渣、盐等生活所需的物资。相熟的顾客,甚至可以赊账,到青稞成熟的时候再来抵账。
Δ 青稞秋收风光
历史上的俊巴村民,要承受繁重的苛捐杂税和劳役。因为身份卑微,他们会自觉回避很多大型法会。然而碰到节庆,俊巴村也要出人丁去“支差”,拿村中老人的说法,就是“在龙王潭里划船,给贵族老爷们解闷子”。
在新中国成立前,他们更多的是为当时的政府充当水上长途货运的免费差役。运输范围从拉萨到山南地区,约有两三百公里水路。牛皮船载着货物顺流而下,到达目的地后,却无法逆江而上。需要船夫将牛皮船晒干,然后将八十多斤的船扛在肩上,徒步背回家中。这样艰辛的劳役,除了有时会得到些口粮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报酬。千百年来,俊巴人祖祖辈辈都过着这样的生活,作为与大江搏斗的渔夫和受人差遣的船夫,即使拼尽全力,仍然可能衣食不保。在俊巴村后的山上,有一座小小的神庙,里面供奉的是村落的保护神。每次捕鱼回来,渔民就要到神庙中还愿。
Δ 俊巴牛皮船渡江渡河
Δ 俊巴牛皮船普遍由四张牛皮做成,最重可达90斤,最轻可达60斤,船头捕捞,船尾划船。
这一切苦难的生活,随着新中国的成立,人民解放军和平进军西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有记者在本世纪初采访到一位俊巴村中的老人,回忆起旧时光,老人至今不能忘记少年时第一次碰到解放军的场景。在帮助解放军渡江后,俊巴村的船夫们,人生中第一次收到了丰厚的酬劳。
Δ 西藏和平解放纪念碑
西藏的解放,给俊巴人带来了新生活。村民们从祖祖辈辈日复一日的艰辛劳作中解脱出来,从低人一等的生活压力中解放出来,拥有了堂堂正正发展渔业和其他行业的权利,也有了受教育的机会。俊巴村民逐渐富裕起来,普通人家的独家小院里,不但有传统的牛皮船,也有自行车,农忙的时候种庄稼,农闲的时候打鱼,主妇还编制坐垫、藏被,和一些传统的皮制品。
历尽沧桑的牛皮船
模仿牦牛的高原之舞
两百多年前,乾隆朝的官员周霭联入藏,搭乘牛皮船行于江上,记下了对这种交通工具的感受:“牛皮制作的小船,中间是柳木支撑,形状就像采菱的筒船般,在大江之上飞似的漂流而下,坐在其中,看到江水激流之险,不禁让人大腿发抖,恐惧之极。”
拉萨河河面开阔,流水量大,更别提雄伟壮阔的雅鲁藏布江了。乘牛皮船行到江心之中,会感觉自己像飘零的落叶那般渺小脆弱。很难想象,俊巴村人千百年来,日日面对这样的挑战,需要怎样的勇气。
学者已经发现,在吐蕃王朝时期,就已开始用牛皮船来完成水上运输。作为“专业人士”,俊巴人曾日日与牛皮船相伴。村里的老人也曾是壮实的汉子,他们“上半辈子打鱼,下半辈子造船”。在他们看来,风急浪高的高原神江上打鱼跟陆地上猎人打猎一样,最重要的就是跟着猎物的踪迹。他们个个身怀绝技,可以根据水文和波浪,以及鱼群的速度,来判断猎物的规模和大小。夜间打鱼的时候,拿着火把往水中一照,鱼群就会向着亮光聚集,这时候就是撒网的好时机。
牛皮船在雅鲁藏布江上已经漂流了两千多年,不仅是捕鱼工具、交通工具,也是俊巴村民劳动之余娱乐舞蹈的道具。俊巴的牛皮船之舞——敦尔孜,凭借鲜明的特色,被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敦尔孜里的“敦”,指的是牛皮船,“孜”指的意思舞蹈,顾名思义就是一种船舞。
一般由4名男性表演,其中两人为领舞者,另两人为舞船者。
随着领舞人的歌声响起,舞船者背船起舞。领舞人手持一根道具木棍,木棍上拴一条哈达。舞船的人身背牛皮船,扮演一对野牛,雌牛称“巴登马松杰布”,意为吉祥天母,雄牛称“达姆青曲吉杰布”,意思是阎魔护法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