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书评:古希腊是采取的直接民主制,现在的西方代议民主制有一些争议,比如,王绍光就认为竞争性选举是“选主”,他还提出要恢复古希腊时期抽签式民主的办法。在你看来,这种直接的“古为今用”是否可行?
李筠:咱们算一笔账,就知道抽签制可不可行。在一个上亿人口的大国,有个职位很重要,每个人都有机会抽签来当,看起来很公平,问题是最后什么都做不了。假设一个人一辈子活100岁,也就36500天,比起1亿这个分母来,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也就是说,一个人这辈子抽中这支签坐上这个职位的可能性,几乎跟买彩票中500万差不多。即便有幸运儿抽中了,坐一天这个位子,在这一天当中秘书先给介绍一下,今天你要签掉的公文有这么几件,它来龙去脉到底各是什么。你能理解吗?如果理解了,能做出判断吗?做出了判断,对于明天来坐这把椅子的人有约束力吗?这样一来,就陷入了极度低效的状态,相当于废弃了这一职位。你准备把多少种职位这样明面上拱得很高,实际上废弃呢?一个国家有多少种职位可以让你拿出来这样废弃?政治不用运转,只考虑它的产生如何符合你的原则,产生之后它能不能办事你不考虑吗?
所以,抽签和其他所有民主试用过的办法一样,它只是一种方案,只是体现民意的一种办法,它有它合适存在的地方,但它必须根据条件、职位、责任、参与人等多方面因素去选择,这个办法不能包治百病——没有一种民主的方式是包治百病的。
民主有很多方式,各个不同的地方应该应用不同的方式去解决问题。政治从柏拉图开始讲,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必须严肃考虑,就是专业性。政治的专业性很强,一旦你考虑这个维度,抽签就要慎重,普通不具备这个专业知识的人如果抽中了,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如果专业门槛非常低,那没有关系,如果有专业门槛,抽签就不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