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守敬,河北邢台人,家学渊源,祖父郭荣就是精通儒家经典和天文水利的著名学者。郭守敬从小耳濡目染,后来又拜入紫金山大学者刘秉忠门下,本就天赋异禀,又兼名师指点,终有所成。入仕后,颇受元世祖忽必烈赏识。他曾任职的都水监就在积水潭东岸。
都水监相当于现在的水利部吧。该机构设在积水潭,得其所哉。积水潭也是由来已久,东汉以前曾是高梁河故道,东汉以后河流改道,故道积水成湖,金代称“白莲潭”(可见十里荷香也是其来有自),元代称“积水潭”,蒙古人称“海子”。对元大都的城市建设,积水潭居功甚伟。一则积水潭是北京城内几个“海”的总水源地,供水大都靠它。把都水监放在作业现场,想必官员们都不敢怠工。另有一层重大意义,积水潭对元大都的规划布局具有决定性作用。这在元大都的地图中一目了然。积水潭东北岸确定了全城的几何中心——中心阁;过中心阁,确定了元大都的南北中轴线;又以积水潭东西之长作为全城宽度的一半,确定了东西城墙的位置。鉴于积水潭之重大切要,都水监设置于此实在是大势所趋;郭守敬长期在这里上班,也是理所当然。专业人来做专业事,朝廷需要他在此治水,也需要他在此合理地规划和布局都城。
但这只是郭守敬工作的一部分,也是积水潭作用的一部分。郭守敬为京杭大运河忙活了多年。1275年,朝廷决定修建杭州通往大都的运河,任务落到了刚过而立的郭守敬头上。郭守敬离京南下,考察了沿途水系,重新规划了运河经行山东的路线。京杭大运河在隋唐大运河的基础上南北贯通,重启了运河漕运功能。“苏湖熟,天下足”,南方的稻米源源不断地运抵大都。漕粮之外,尚有大量的南方物资纷至沓来,大大补济了北方的贫乏与荒疏。大都的后续建设,也得益于这条黄金水道,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随着涨满的风帆,一点一点地出现在北国的大地上。当然,还有重令通达、国家意志的运行、民族认同感的建构、不同地域经济文化的交流融通,皆有赖于这条滔滔大水。
这条中华大地上贯通南北的大动脉,一举连通了钱塘江、长江、淮河、黄河、海河五大东西走向的水系,堪称其后整个封建时代的高速公路。不尽如人意处来自“最后一公里”。运河只到通州,漕粮和诸种物资到通州必须卸船,改陆路运进北京城,此举大费周章。如何轻省便捷,将货物不走样地运至大都,年逾耳顺的郭守敬再次上书。1292年,又一项旷世伟业开工了。此间辛苦自无须赘述。一年后,自通州至积水潭的通惠河开通,施工路线全长164里104步(元制)。自此,南来的漕船可以经由通惠河直接驶入大都,停靠进积水潭码头,极大地提升了南北交流和元大都的城市发展。
跟京杭大运河全线相比,通惠河段不算长,但其开凿的难度在沿线河段中绝对是挂得上号的。据载,仅通惠河从考察到修建,中间就相隔近30年。为什么会跨越如此辽阔的时间?因为北京缺水。寻找水源的艰难,纪念馆中辟有专题展陈,尤其是配备的沙盘模型、地图和相关图片资料,把一个曲折的过程简明生动地展示了出来。齐履谦在《知太史院事郭公行状》中如是记载:“别引北山白浮泉水,西折而南,经瓮山泊,自西水门入城,环汇于积水潭……”
白浮泉在今天北京郊区昌平境内,因为地形高低起伏,没法直线引入积水潭。加之白浮一泉水量有限,便有了引白浮泉水至西南的瓮山泊途中“巧引十泉”以及穿过十二山溪的“清水口”工程。总之白浮来水渐行渐壮大,斗折蛇行,绕着大都画了个半圈,终于汇入积水潭。通惠河通航,积水潭成了运河北端最大的码头。史料上说,一时间百舸云集,南来的船只把积水潭辽阔的水面都占满了,大有“舳舻蔽水”之壮观。
这“最后一公里”的打通,不仅于大都裨益非常,于京杭大运河,也圆满了。因此,可以如此结论:是郭守敬贯通了京杭大运河,使元大都与全国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遗憾的是,积水潭作为京杭大运河北端的终点码头,持续的时日没有多久。元灭,明洪武帝朱元璋建都南京,朝廷地处江南,衣食无忧,漕运就遭了白眼。尽管其后永乐皇帝朱棣又迁都北京,漕运复苏,奈何长久缺少养护,河道淤塞,漕船再也进不了积水潭。适逢皇城扩建,大兴土木,积水潭也不太适合做大码头了,它的功能被转移到了东便门外的大通桥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