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绞绳子就能憋得他够呛。”曼纽埃尔说,陌生人哼了一声,表示赞同。
巴克一声不响庄严地接受了绳套,这肯定是新鲜事,不过他已经习惯于信任他认识的人,相信他们比自己更有头脑,但是当绳套那头交到了陌生人手里的时候,他也发出威胁的咆哮。他很自尊,只不过略为表示了几分不满,他相信略有表示便已是命令,但是出乎他意外的是,那绳却在他脖子上绞紧了,绞得他出不了气。他立即大发雷霆向那人扑去,那人却半道上抓住他喉咙的附近,巧妙地一扭,把他摔翻在地。然后那绳便毫不留情地绞紧了。巴克气急败坏地挣扎着,舌头努出了嘴外,巨大的胸脯无可奈何地喘着气。他一辈子也没受过这么恶毒的对待,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但是他力气不济了,目光也呆滞了,等到打出信号让火车停下,两人把他扔进行李车厢时,他已完全失去了知觉。
他此后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模糊地感到舌头很痛,自己在辆什么车上摇摇晃晃地向前行。火车头到达十字路口时的嘶哑鸣叫告诉他他已来到了什么地方。他跟法官出门的次数很多,哪能不知道坐行李车的滋味。他睁开眼,像被绑架的国王一样,眼里露出难以遏制的愤怒。那人扑向他的喉咙,但是,巴克行动更快,一口咬住了他的手。双方都不肯放松,直到他被绞得昏死过去。
“它有时可真发疯。”那人说,不让行李员看见他被咬伤的手——行李员被厮斗的声音引了过来。
“我带他到旧金山的老板那儿去。那儿有个狗医忒棒,说是能治这病。”
在旧金山海岸一家沙龙后的棚屋里那人对那天的夜车之行大侃了一番。
“我一共得到了五十元,”他嘟哝道,“哪怕是给我一千块我也不再干了。”
他的手裹在一条血糊糊的手巾里,右裤腿从膝盖直撕到脚踝。
“那家伙得了多少?”沙龙老板问。
“一百,”他回答说,“一分也不肯少,上帝保佑。”
“一共一百五,”沙龙老板算了算,“这狗能值这个价,否则我就是个傻瓜。”那拐卖人解开血糊糊的手巾看着咬破的手。“我若是不得狂犬病……”
“那也是你命中注定,”沙龙老板笑了起来,“喏,先别走,帮个忙。”他又说。
巴克昏了过去,他给绞了个半死。喉咙和舌头痛得难以忍受。他想跟折磨他的人干一场,却给扔倒在地上,一再受到扭绞,最后他们才从他脖子上锉下了那个厚重的青铜项圈,取下绳套,把他扔进一个笼子一样的运货箱里。
他躺在那里度过了那个讨厌的夜晚的剩下的时光,平息着肚里的怒火,安抚着被伤害的自尊。他不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这些陌生人要拿他干什么,他们干吗把他关在这个狭窄的运货箱里。这些他都不懂,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却压在心里。夜里有好几次棚屋的门当啷一声打开了,这时他便跳了起来,以为会见到法官,至少是几个男孩。可每一次都是沙龙老板那张胖胖的脸映着牛油烛的惨淡的光在打量他。在巴克喉咙里颤抖的欢叫每一次都被扭曲成了野蛮低沉的嚎叫。
但是沙龙老板并不理他。早上进来了四个人,抬起了运货箱。巴克认定这些人又是来折磨他的,因但是沙龙老板并不理他。早上进来了四个人,抬起了运货箱。巴克认定这些人又是来折磨他的,因为他们的样子凶恶,而且邋遢褴褛,便隔着箱格子对着他们大发雷霆。他们只是一味地笑,而且用棍子撩他,他立即去咬棍子,后来他才明白他们正希望他那样做。于是他气冲冲地躺下了,让运货箱给抬进了一个车厢。他和囚禁他的运货箱经过了好几双手:快车办公室的职员把他送进另一个车厢里运走;一辆马车把他运走;一辆卡车又把他跟一些箱子和包裹送上了一艘渡船;然后有人用卡车把他从渡船送进一个巨大的铁路堆栈;最后他被送进了一列特快列车的车厢。特快车厢被一个呜呜叫的火车头拖着走了两天两夜,巴克也就两天两夜没吃没喝。因为愤怒,他一见特快车送件人活动便发出怒吼,他们也以揶揄他作为回答。他气得发抖,口吐白沫扑向箱格,他们便哈哈大笑,更来逗他。他们学下贱可憎的狗汪汪乱叫,又学猫叫,还扑扇着双臂学鸡叫。他明白那都很愚蠢,可正因为如此他更感到有损尊严,脾气也越来越大。饿,他倒不太在乎;没有水却叫他痛苦不堪,也煽动他的怒火,使他发狂。由于高度紧张、敏感和种种虐待,他发起烧来,喉咙和舌头的干渴红肿加重了他的炎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