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木弯身拧了把湿哒哒的裤脚,向岩石走去。
三分钟后,当邱木熄灭烟蒂,关于创业的火种已被点燃,并不合时宜地迅速呈现出熊熊燃烧之势。他与他们一拍即合,准备留在青岛做海产品生意。
邱木退学了。他撕掉了回程车票,看碎片洋洋洒洒落在海面,却回旋着,久久不曾随水远去。
他跟我借钱时,我吃了一惊,半天不能回神,结结巴巴地问:“为、为什么啊?”而电话里邱木的声音听起来壮怀激烈,大有成竹在胸不日掘金归来的劲头,只是末尾他的语气略有惆怅,说:“家里边替我瞒着点儿。”
那一刻我显得很没出息,带着哭腔地说:“邱木你干什么啊,你回来……”
可是他连安慰的话都显得好敷衍,他说:“哭什么啊,说不定你明天遇见个帅哥就会把给我忘了。”
等等!我怎么觉得他话里有话啊?可是他等不及我厘清内中关系,已经挂断电话。我只记得挂断前他难得没有连名带姓地叫我,而是说:“好好照顾自己啊,骁骁。”
我把钱打进邱木卡里的时候,身边的同学惊异地看着我,说:“陈骁骁你是不是喜欢人家邱木啊,这么多钱你也借。”
“喜欢他?”我笑了笑,“没有说出口的喜欢能叫喜欢吗?”


03
邱木他们所谓的生意,说穿了不过海产品深加工的小作坊。胡同里租金便宜的两间屋子,几台机器两名工人,再加上邱木他们三个人,便完成了从原料采购、加工到销售的全过程。资金少起点低,这中间的辛苦任谁都能想象,只是邱木向来不提。
一年之后,邱木从青岛回来。没说还钱的事儿,却给我带了大袋的烤鱼片、鱿鱼丝之类,像从前一样拍着我的发顶,笑着说:“别吃上瘾了啊,以后没人给你寄。”我一反常态地乖乖答应着,“好。”没有看他的眼睛。
我知道,他的家人被他的一意孤行气得要命,经济上根本不予支持,而理想丰满,现实骨感,他初涉江湖,哪得许多上天眷顾。他仍旧拮据,穿着旧的蓝灰格子T恤,已经洗褪了色。整个人有些瘦,锁骨尖耸着,从领口里若隐若现。那天的风很大,将我们的头发吹得招招摇摇。他趴在江边的栏杆上,看江水被风一波一波吹皱又平缓。
邱木说:“其实与一些人的相遇不过是契机,像一星火光明明灭灭亮在路途。如同当初对女神的渴慕,也不过为引,去成全之后青岛的整整一年。而一年之后的某一天清早,忽然就觉得模糊了当初的方向,看不见曙光,却想要有一条哪怕曲折蜿蜒的小路,通往心中安宁的家乡。”
迎着风,他的头发被乱糟糟地吹起,他看着我说:“陈骁骁,我回来了,再不走了。”
我喉头哽咽,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只能简短回答:“好。”
说实话那一刻我很想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将脸庞贴在他的肩背,洒下肆意的泪水。可是没有。我沉默着的这些年,而他并未离远,我觉得这样已经足够好,足够曼妙。
我以为归来之后的邱木会像大多数上班族一样,安于朝九晚五,没想到不久之后,邱木买下了位于鸭绿江沿岸占地百亩的果园。苹果树已到成果期,因为原主人年事已高,无力操持,所以转手。邱木一去到那个地方,便犹如在夜航的海上,蓦地望见明灯。那里空气湿润温暖,江水碧绿清澄,对岸青山绵延,晨时笼了雾气,像蒙着层柔软轻纱。而日照金光渐渐红亮时,青山纱衣半褪,异样妖娆。鸟声歌唱,清亮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