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和从前的踌躇满志不同,这一回的邱木明显有些焦虑,他说:“陈骁骁你知道吗,我觉得压力很大。”
我点点头,回答:“知道。”
虽然我很想拍着他的肩膀跟他说,邱木你不用怕。但这样的鼓励明显太不负责任。他举债累累,前程未卜。
彼时我工作半年,没什么积蓄,但我再次将一笔筹措来的为数不多的钱转入他的账户,没有事先招呼。似乎我能为他做的,也只剩这么多。对待梦想以及此后余生,我们都愿意用匍匐着的虔诚的姿势。而老天冷眼看,择优成全。我乐意看到他是被眷顾的那个,无论他懂不懂我。
他知道是我。他发消息给我,简简单单两个字:收到。过一会儿再一条:要是还不上了怎么办?末尾一张大笑表情符。
我失笑,想一想回他,没事,让你儿子继续还。
他没再说话。秋深了,从无果树栽培技术经验的邱木正忙着研究如何让果树安全越冬,以及对淘汰树种的嫁接改良。而在他的远期规划里,与苹果园接壤的另一片桃树林,秋时挂果的姿势一直让他念念不忘。
我捏着许久不再发出声响的手机,心底里渐渐涌出深沉的落寞。要好的姐妹问我:“你怎么还单着,是不是在等待邱木幡然醒悟?”
我想一想,回答:“没有吧,他那么穷。”
是啊,他穷得只剩下对梦想的热望与追逐。而他规划的未来里是不是有我,我向来不曾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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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之后的整整一年,我们很少联系。偶尔我会给他快递换季衣裳和鞋子,无一例外地告诉他,“买给男朋友的,尺码错了,又懒得去换。”他嗤之以鼻:“明明是我喜欢的牌子,你这男朋友的风格和我挺像啊。”
我难得大胆地说:“是啊,我就是按你的标准找的他,怎么着?”
邱木笑起来,轻声地、小心翼翼地说:“明明有原版的,你干嘛找个冒牌?”
这言语的走向深得我心啊,可是我一激动胡言乱语的毛病就又犯了,我说:“是啊,我就喜欢A货,怎么了?”
话一落地,我就想拧自己的嘴。原来我就是传说中的注孤生啊!我匆匆挂断电话,连找的理由也是那么犯傻:“不说了啊,我男朋友来找我了。”
所以之后的日子里,与其说是邱木忙得没时间联系我,倒不如说是我自忖言多冒失,每一次都会心慌气短,红着脸,本来在邱木眼里就不是女神,一来二去搞得自己特别没面子,索性便也少了联络。
那段时间似乎心里满满当当又空空荡荡,黄昏时在窗前戴着耳机听歌,一首一首随机播放,漫不经心,却在听见这几句歌词时心动难抑:当黎明还披着轻轻的纱,当湖面还燃烧着红霞,此刻的无声都喧哗,大地被光芒照得暖洋洋,成熟的苹果却一声不发……
我无比坚定地相信,歌词中描述的就是邱木所在的地方。而此刻,我多想飞奔过去,看看他,不管姿势难堪或者优雅,我就想要去看看他,即使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看他现在的样子,然后报以微笑就好。
可是电话打通时,听见他温和的声音,那种心事被窥见的慌乱就又来了,便再次泄了气。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说:“好久不见了,陈骁骁同学。你还好吗?”
他的轻松语气感染了我,于是便也笑着回答:“不好。因为你太久没有请我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