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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油坊坐落在城郊的一条小路上,机器和地面都积了一些油垢,加上人来人往,便显得脏兮兮的样子。老板也是操作工,穿着休闲西服,前襟抹上了一些油,只是动作利索,盛油的家什和出油槽都很干净,加上口碑很好的出油率和成色,才让人些微地忽视了地面的颜色。
这个油坊是农村常见的家庭式作坊,夫妻档,丈夫负责操作机器,妻子负责风菜籽。进门时老板娘正埋头于一个盛满油菜籽的大盆拣菜荚,头发在脑后随意挽着,背影并不引人注目。
当她的工作完成之后,转过头来,真是令人大吃一惊啊!可以说让人惊艳了。她面部线条圆润,五官端正,而且,竟然,化了全妆!粉白的脸上,长长的假睫毛扑闪着,眉毛是纹过的,就连眼线都一丝不苟,更不用说正红色的唇了。她站起身来,半长的黑色羽绒服,是时尚的款式,下面是水墨灰的仔裤,小短靴。这时候,我也才注意到,她戴着一次性手套的手上,有着猩红的美甲,一闪一闪,应该是有的镶了钻,有一个上面有白色小花,是梅花吗?看不清楚,也没好意思盯着看。那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出“蓬荜生辉”这个词。
在这个寻常巷陌里,为了生活,她俯下身去。可是,在她的内心里,却依然有一颗高昂的爱美的灵魂。如果说,拣菜荚是为稻粱谋,那么,一笔一划的精心勾画,还有指尖闪烁的光芒,就是她的诗和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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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八里关以前只是个地名,仅仅是听说过而已。没去过,没向往,陌生得甚至不如地图上一些外地的名字。后来,知道了一些和它有关的事情:比如世界上最后的七只朱鹮栖息于此,并最终繁衍生息;比如2020年春天的一个人。
可是,它依然只是一个陌生而显得遥远的地方。
今年有一阵子却突然频繁听到这个名字,因为恢复了“赶场”或名为“赶集”的这个事。
“赶场”也罢,“赶集”也罢,于我而言,小时候,听大人们说起过;大了,它存在于文学作品中。说起这个词,脑海中浮现的是农村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那些色泽鲜艳的日用品以及新鲜的瓜果蔬菜。
许是听得对了,抑或是那天实在无聊,就去那里赶了个集。然而去的那天却萧瑟,冷清,和宣传的大相径庭。
猪肉倒是看着不错,卖肉的小哥黑黑的脸庞,戴一顶暗红的毛线帽,门牙少了半拉,笑容羞涩又真诚,淳朴又自然。他和我们聊天,他家祖祖辈辈就生活在这里。街是他熟悉的街道,杀猪、卖肉是他的营生,生意时好时坏,他也不是很在意,他说:钱挣多少就够了呢?
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这位卖肉小哥就像八里关的朱鹮一样,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生活的家园,也许,它并不美,也不富饶,但却让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亲不够、恋不够,满足又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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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太阳很好,想去坡上找找春天,可是,我却被这阳光绊住了脚。
找一方石凳,寻一处清幽,写几行文字,眼前有湛蓝的天空,有树,有的早落光了叶子,而新叶还在来的路上,也有四季常青的树,低矮的灌木丛中,有小小的鸟儿在飞翔觅食,看见我并不害怕,可是却不喜欢我拍它们,只要一看到我用手机对准它们,就调皮地躲过,等我收起手机,又探头探脑地冒出来。也有黑白参错的喜鹊栖在对面的树杈,或者在地上跳行,偶尔和我对视。再远处,高铁呼啸而过,去了看不见的地方。
春风已经来了,所到之处留下了自己的足迹。柳树已经有了若有若无的绿意,红梅也开了不少,而海棠山楂树的花苞早已饱满像熟透的桃子,只等春风再一吹拂,便绽放生命的华章。
有人带了孩子来坡上玩,稚子的软语呢喃和着和煦的阳光,就着微风,鸟鸣是背景音乐,这样的画面和这样的时光真配。
这样的岁月,一如你我的很多个日常。多少次,我们在不经意间,让它从眼前溜走,从耳边滑过,从我们混沌的感觉中泯灭,而我们迟钝不再敏感的心就这样,错过了太多美好,并日渐变得迟钝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