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通过黄佐临的简历来看看那时的上层富裕家庭是怎么培养孩子的。
黄佐临的启蒙老师是父亲专门从广州请的秀才,从小古文基础扎实;到了上学的年纪读的是天津最好的教会中学,院长是英国人哈德博士,是"贵族出身的著名物理学家"。
1925年黄佐临中学毕业,被推荐到英国伯明翰大学,在那里读商科和社会学科,并且在青春时代度过了最美好的大学生活,接受到自由开放的思想。
在那里他全身心投入,充分展开着自己,真挚交友,自在自然,度过了最精神焕发的一段时光。
他们还热衷于暑期各种戏剧、现代舞训练班,那里有着新鲜的活生生的当时欧洲最先进的艺术思想。
黄佐临两度留学英国,第一次是伯明翰大学,第二次是剑桥大学,还受教于戏剧大师萧伯纳。留学生涯塑造了黄佐临的人格和艺术思想,当然也会潜移默化地影响着黄蜀芹。
在黄蜀芹口中,爸爸是一个温柔、体贴、浪漫、尊重女性的人,最重要的是他似乎没有中国式家长的刻板、严肃和迂腐。"他喜欢和女性们相处,说她们的善解人意更能激发人的智慧和想象力"。
黄佐临甚至说过"创造文化的是女人"。
对历来的论调"男人是历史的创造者"一说,他认为是"那些自高自大的蠢驴们"说的。
还写过一篇《论妇女》:
一个出类拔萃的男子,"灵魂中必有那么一点女性味,那种心肠温柔与天生具有的直觉能力……"
黄佐临对女儿说自己在英国"交了好多女朋友",但是回国后就不敢交女朋友了:
谈个话、点点头都会招来一堆风言风语,有些女士本人也极富敏感。
对于社交圈的一些女名流,他常常这样形容:她们总是睁大眼睛听你讲话,然后撅起小嘴故作惊讶状:"真的?!"再抿嘴一笑,头一歪:"嘻嘻……"千篇一律的表情使人扫兴……
▲自动代入了《围城》里各位小姐的样子……
父亲对她最深的影响还是戏剧方面,后来黄佐临当上上海人艺的院长,他们家的花园洋房就成为排练戏剧的空间,黄蜀芹从小就在戏剧氛围里长大,像是黄宗英等戏剧大家都在这个小洋房里排过戏。
我念小学一年级,两个妹妹在幼稚园,都在永嘉路一所高级学堂里,那里的孩子时髦而活泼。我们呢,都是天津式的北方打扮,冬天穿着小棉袍,寡言,离群,时时盼着下课,一听铃响就奔向校门,爸妈两辆自行车已等在那里了。
爸爸的车子前后各一"千金",妈妈背后又一"千金",驶向"辣斐剧场"。他们每晚在那里演出,我们在后台做完功课,就去侧台或前台看戏。
有这样的父亲,就可以理解黄蜀芹后来在自己的电影中表达的那些深刻的女性思想以及相当先锋的戏剧艺术表达手法。
▲黄蜀芹与晚年的父亲。
父亲很牛,母亲也很厉害。
我的母亲原名金韵之。祖上是安徽婺源的茶商,早几代就流向城市。我外公是天津埠花旗银行的职员,可以说是中国第一代"高级白领"吧。
外婆是苏州人,一位老式妇女。我母亲出生于天津,中学就读于中西女校,那时就用英语演出过莎士比亚的《如愿》。这次演出引起了刚从英国留学回来的青年学子黄佐临的注意。
那时正是1930年,我母亲十八岁,他俩开始交往。那是他们俩的初恋,也是终身之恋,自始至终达十五年之久。
我母亲在燕京大学毕业后又赴哥伦比亚大学读心理学硕士。同时我父亲再度留英,进剑桥皇家戏剧学院,硕士论文是《莎士比亚演出史》。他们于1935年在纽约登记结婚。
▲黄蜀芹和母亲丹尼。
在黄蜀芹的回忆里,对母亲最鲜活的一段描述是这样的,社会文化极度封闭,但母亲仍然对新婚的她进行性教育。
母亲是学儿童学与心理学的,除对我们言传身教"母乳喂养"法外,她还对我们分别进行过"婚前教育"。
请设想一下当时的情景:街上大字报铺天盖地,窗外一片批斗声、被查抄一空的家宅,任何人情、人性都当做反动异端,而母亲却无视这些,在子女结婚前夕,和我们谈话,把人性中最重要的一页掀开在你面前,解除你的紧张与无知,让你坦然进入到新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