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两个御前侍卫追到宫门,恭恭顺顺地把我接回去,我第一次面圣,年逾四旬的皇上,他专注地盯着我看,慑于君威,我扑通地跪在地上。
那个赶我出宫的姑姑,被罚在承安门跪了三个时辰。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像极了已故的玉妃娘娘,那个入宫四天就疯了,从没侍过寝的可怜人。
与我一同参选的秀女,还被安排在储秀宫学规矩,我已然无名无份,住进锦清宫,这宫殿富丽堂皇,宫里的宫人都是新人,只有一个年约三十的姑姑,她往我跟前福身,“小主,奴婢福安,小主来之前,都是奴婢在打理着锦清宫,小主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奴婢。”
我环视一下四周,屋里透着一阵清香的气息,心中生疑,这么好的宫殿,怎么可能无主?
福安姑姑躬身,恭顺地说,“小主,十年前,这里曾经住了玉妃娘娘,玉妃娘娘去后,就一直空着了,小主不必在意,咱们锦清宫日不间歇地清扫,常开窗户通风,就是皇上也偶有过来,这跟住着人一般。”
“都没有小主住,皇上还来?”我试探性地问,“这玉妃娘娘,是怎么没的?”
福安姑姑沉着嗓子,“小主,玉妃娘娘已故十年,皇上避讳,不允后宫再议玉妃娘娘的事,不讨皇上欢喜的事,小主还是别问了,还有,小主听奴婢一句劝,皇恩深重,小主尽心尽力服侍皇上,其他的,也不必细知。”
“嗯,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愣了半晌,才缓缓挤出这句话。
一个时辰之前,我还在承安殿参加选秀,我怎么也没想到,我竟做了小主,恍惚而不真实。
我是安西巡府的嫡女,在我上面,有个长姐,两年前,长姐嫁得如意郎君,阿娘也着手替我选了合适的姻亲,我知道,他是个满腹才学的安西才子,听闻,他见过我的画像,甚是欢喜,不过,在他来府上拜访爹娘的时候,朝廷的文书下来了,是官女选秀的文书。
那天,阿爹跟阿娘在书房里吵得面红耳赤,闹得府里人心惶惶,我知道,阿娘不愿意让我参加选秀,对了,我还有一位庶姐,那个比我早两天出生的二姐,从小就被阿爹捧在手心里,原因无它,二姐是阿爹最喜欢的女子生下的孩子,生下二姐,清姨娘没能活下来,为此,阿爹耿耿于怀,把对清姨娘的爱,全转移到二姐身上。
阿娘终究拗不过阿爹,最后是她送我上车,临走时,阿娘握着我的手,她泪目颤抖,“嫣儿,是阿娘护不住你,是阿娘对不起你,此番进宫,你要谨言慎行,活着和荣宠,咱们总要占一样的,得不到皇上恩宠,咱们就安分守纪,在宫里做几年事,就能出来了,若有幸得到恩宠,记住,承恩不喜,寡恩不悲,咱们活得通透一些。”
我就这么离开养了我十六年的家,马车渐渐远去,我不知道,等着我的,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我觉得,最好的结局,大概是没被选上吧?
进京后,我才发现,我之前的担心,都是多虑了,虽说我长得还算俏,可跟这全国各处的秀女比起来,我显得粗陋而寒碜,尽管这样,第一轮选仪态,我还是被留在宫中了。
后来,有画师替我们作画,我看到每个秀女都会往画师的手里塞了银子,我不想生事,便也学着她们的样子,把母亲塞给我珍珠,挑了一颗塞在画师的手里,画师笑得眉眼都开了,“段姑娘长得原本就好像,入画就更加妩媚了。”
我愣了愣,压着嗓子说,“夫子,妩媚就不必了,你就依我的样子画就行了,过分修饰,就成了欺君的大罪。”
画师附和着,“段姑娘说得极是。”
第二日,原本要见太后娘娘的,我排到众秀女的后面,低着头,掌事的姑姑走到我面前,轻声嘀咕着,“你可是叫段嫣儿?”
姑姑把我扯到殿外,“回去吧,你不用再选下去了。”
姑姑见我站着不动,她又推搡了一下,“还不快回去,上面有旨意,你不会被选上的,快离宫,还能免了入宫为奴的那几年,快走吧。”
姑姑说着,招来一个小宫女,“带段姑娘出宫,半路别耽搁了。”
我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带出大殿,一路往宫门走去,眼见到了宫门,两个侍卫追了上来,他们拿着画像对我看了看,恭顺地说,“段姑娘,皇上有请。”
“呃?”我两眼瞪得圆圆的,一时没了主意,两腿也有些发软。
最后,我还是被带到皇上跟前,那是一个年逾四十,看上去比阿爹还年轻三两岁的男儿,他一身明黄的袍子站在阶台上,不露言语,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慑于君威,我心里一慌,扑通地跪在地上,“臣女段嫣儿叩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