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妃娘娘去世后的两个月,皇上迷迷糊糊,茶饭不思,皇后娘娘也变了,变得温婉不邀宠,甚至称病,不侍寝,在玉妃前面,帝后恩爱,那是满宫上下都知道的事,有人说,皇后娘娘是怨恨皇上,把心都给了玉妃娘娘。
约摸又过了两个月,皇上又去了景熹宫,皇上对皇后还是敬重,只是,皇上除了去皇后宫里,就极少去后宫,太后提了几次,要选秀,都被皇上拒绝了。
良嫔是三年前入宫的,那时候在宫宴上,皇上一眼看中笑起有旋涡的程阁老的孙女,这才有了良嫔,不过,数月前,良嫔因为学着玉妃变魔术的样子讨好皇上,皇上怒恼,就与良嫔生了间隙。
我把福安姑姑打发下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恍惚,自己都有些错觉,在自己的身上看到别人的影子了。
春丫替我摘下钗子,“小主,依奴婢说,这十年来,皇上都不让别的小主住锦清宫,听姑姑说,这宫里的一切陈设,还如当初的模样,皇上的心里,一定还是放不下玉妃娘娘的,既然你长得跟玉妃娘娘这般像,不如,奴婢替你的打听一下,玉妃娘娘娘的一些喜好,这样你依着玉妃娘娘的习惯,一定能更入皇上的心的。”
我努嘴轻笑,“春丫,不必了,我长得像玉妃娘娘这事,以后也别说了,就当没这回事得了。”
我无奈地笑了笑,良嫔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学着玉妃娘娘的喜好,企图更入皇上的心,这人啊,就是这般自虐,良嫔可以很像玉妃,也可以因为像玉妃而深得皇上的心,却不能妄图取代玉妃,在皇上心里,玉妃是无可代替的,良嫔一旦生了这心思,在皇上眼里,就成了亵读。
我见过阿爹深情的模样,也见过他醉得迷糊,抱着酒壶失声痛哭,悼念姨娘,他还因为姨娘从前的婢女身上用着姨娘的香,而痴痴地抱着人家,可是,当那婢女生了别的心思,穿着姨娘的衣裳,画了姨娘那般妆容站在阿爹面前时,阿爹红着双目,把婢女赶了出去,长得像不是错,可如果想取代,那就成了大错特错。
我不经意从抽屉处摸出一个用红绳子编织的蝴蝶结,心里微微惊了一下,这东西,我见多了,在安西盐城,到处都是这玩意,我听阿娘说起,十年前,安西突发瘟疫,朝廷去了一个年轻的唐大人去抚民,后来,那唐大人不幸感染瘟疫,死在盐城,唐大人死的时候,手里紧紧握着这么一个蝴蝶结。
盐城的百姓自发性地在织女庙刻了一座唐大人的石像,他手里就握着这么一个蝴蝶结,盐城的百姓说,唐大人为了抚民,愧对他心爱的姑娘,让织女仙子替唐大人把那姑娘寻回来。
后来盐城就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男子给姑娘下聘礼时,会有这么一个蝴蝶结,寓意生不离,死不忘。
我捻着已然发白的蝴蝶结,天底下就有这么巧的事,唐大人去世十年,而玉妃娘娘,也故了十年,莫不是?
我心里哆嗦了一下,拍着脑袋轻喃着,“段嫣儿啊段嫣儿,你又瞎想了,对不对?”
皇上经常来锦清宫,有时候,来得早了,就陪我用餐,有时候是半夜,我已然睡着了,他就来抱着我睡,他说,抱着我睡,他心里踏实。
我也已经见了几回太后娘娘,却一次也没见过皇后娘娘。
那天我看书乏了,就卷在椅子上睡着了,一阵晚风吹来,凉飕飕的,我倒抽下鼻子,被冷醒了,却发现身上披了一件厚重的氅衣,我一眼就认得,这是皇上的氅衣。
我倏然惊醒,睁开眼,只见皇上临窗而站,他的背影孤独而落寞,别人都说他君夺臣妻,说他负了与皇后的青梅竹马情,可是,我的眼里看到的,是一个年逾四十的男子,他懊悔,他爱而不得,他孤独,他分明是九五之尊,却用一生的爱情去救赎,何其悲凉。
我深吸口气,拿着氅衣过去给皇上披上,“皇上,夜深露重,你怎么在这里吹凉风。”
“你醒啦,还好意思说朕,你不也是随随便便在那里睡着了,着凉了,朕会心疼的。”皇上满目宠溺地看着我,他系好氅衣的绳子,把我裹入怀里,“嫣儿就是贴心,只要与你在一起,朕的心就舒坦了。”
我轻声撒娇,“皇上,这宫里的姐妹们都与臣妾一样关心皇上,体贴皇上,就看皇上给不给机会她们关心皇上了。”
皇上轻刮着我的鼻子取笑道,“怎么,嫣儿是嫌弃朕老了,不想朕来锦清宫,想把朕支出去别的宫里吗?”
我揽上皇上的腰身,娇笑着,“皇上,臣妾不敢,臣妾只有一愿。”
“哦,说来听听,是什么愿望,朕替你圆了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