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一部非虚构作品《皮囊》横空出世,讲述了闽南小镇的风土人情和时代变迁,那些与故乡、家人、好友之间温情而又残酷的故事打动了无数人的心。畅销四百万册,被译成英、俄、韩、葡等多种语言,在全球多个国家及地区发行。
八年后,作者蔡崇达携首部长篇小说再度回归。这一次,还是扎根故土,不过时间要往回拨个上百年,以作者的阿太(外婆的母亲)一生为脉络,还原好几代闽南人卷帙浩繁的命运史诗,豆瓣开分9.3。
虽然迄今为止只有两部作品,不过蔡崇达与文字打交道的年头可不短。16岁同韩寒一道获得首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毕业后就职于《新周刊》、《三联生活周刊》,24岁担任《周末画报》新闻版主编,27岁任《GQ》中国版报道总监,成为当年全球17个大区中最年轻的内容总监,29岁任《中国新闻周刊》执行主编。“媒体人”这个标签几乎跟他整个人生长在了一起。
如果不是那场适逢出现的展览,这位韩寒口中的“写作大师”可能还没有找到下笔书写自身故事的契机。2012年,蔡崇达到伦敦参加活动,顺道在大英博物馆参观了一场名为“living and dying”的展览,见证了一个个不知名的陌生人活着或逝去的痕迹,也令他想到出现在自己生命里那些人和事,散文集《皮囊》由此诞生。
《皮囊》开篇便是:“我那个活到九十九岁的阿太——我外婆的母亲,是个很牛的人。”很牛的阿太还说了些很牛的话,被读者们奉为金句:“肉体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伺候的。”“我们的生命本来多轻盈,都是被这肉体和各种欲望的污浊给拖住。”
而新书《命运》浓墨重彩地讲述了阿太起伏的一生,这位身世颠沛,没什么文化,甚至不识几个大字的老人,迎来又送走身边一茬又一茬过客。在她超长待机的人生里谱写了怎样的命运?蔡崇达以16万字娓娓道来......
中国作协副主席李敬泽赞叹道:“这是一个关于中国的、普通的、最基本的或者说涉及我们中国人生命根性的一本书。”文学评论家贺绍俊更是直言“《命运》是另一本《活着》”。
蔡崇达透露整本书的酝酿过程有两到三年,刚好撞上一个特别动荡和困难的时期,其实不仅对他而言如此,对很多人来讲都是,因此他希望“这本书能够陪大家好好地活着。”
小说开篇就描述了死亡,在作者的老家,离世是个技术活。按照当地约定俗成的规矩,老人是不能随随便便死的,当感知到死亡来临之际,就要让子孙们将自己的床抬到厅堂正中间。这里有闽南家家户户供奉的神明,只有在神明的注视下升天,魂灵才不会走散。当然,也给了家人们庄重而从容的告别时间。
不过,之所以称为“技术活”,主要是因为整个操作中可能会出现一个严重的bug——有时候老人对死亡时刻的预感并不十分精准。某位老街坊就折腾了好几次,事后还颇有些恼怒。就像拿着号码牌规规矩矩掐着点候着,轮到他时,老天爷说今日满员,不收了,等候下一轮吧。你说气人不气人?
六岁的蔡崇达缩在阿太的怀抱里,和所有人一道安静悲伤地见证了那个瞬间。濒死之人的脚用力地蹬了一下,仿佛有什么在跳出肉体——“然后那人真的像个放了气的气球一下子瘪了,瘪成了一个平躺着的皮囊。”
用阿太的话来说,跳出肉体的正是人的灵魂,“所以最后脚总要蹬一下,蹬一下的时候,如果足够灵,肉眼都可以看到什么飞出来了,人的身体瞬间空了”。在这位活了快百岁的老人眼里,“相信人有灵魂很重要,你的一生心里才有着落。”
《命运》中对死亡的的书写方式及态度很值得玩味,不是漫天而来的恐惧和悲伤,更多的是充分准备,尽力克制,体面离开。当地的习俗消解了死亡的沉重,所赋予的仪式感让它变成了一个终究会到访的“老友”,使可怖的未知变得具象化。
“就像熟透了自然从树上落下来的果子,都不用去掰。死的时候,世间和自己都没有伤口”。这是多好的死亡啊,若是怀揣着这般祥和的终局向死而生地活着,心境会否有所不同?
皮囊之上,又是怎样的命运?
阿太等待“老友”到访的时间很长很长,她从六七十岁就开始了,直到九十九岁才迎来命运的终曲,堪称当地“死亡观摩团”的常青树。
她很熟悉“死亡”这个东西,旁观的次数多得都快数不清;她也很熟悉命运这回事,早在15岁那年就被透了底——“无子无孙无儿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