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涛夫妻俩每月收入加在一起两万块出头,6千多元的月供,加上4千多元的租金,并不轻松。2018年初,儿子出生之后,支出骤然增多,“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工作必须更加拼命,邹涛常常接私活,熬夜剪片子,在酒店工作的老婆也频繁给人替班,还做起母婴产品的代购。他们没钱请阿姨,是邹涛的母亲从老家过来帮忙带孩子。一家四口挤在一居室里,老婆和母亲带着孩子在卧室,邹涛的活动范围在客厅,前半夜在电脑前工作,后半夜挤在沙发床上。
▲ 图 / 视觉中国
那时候,限购的影响已经很明显,燕郊从最高点跌落,曾经的每平米4万元,已经降至不到2万元,大厂、涿州,包括邹涛所在的固安,价格相继出现腰斩。现实告诉邹涛,他当初的决定似乎错了。
下跌后的几年,邹涛和老婆没少因为房子吵架,中心思想离不开“没听老婆的话”。两人准备要孩子的时候,固安房价涨得正猛。2016年,大兴机场确定高速路线,准备进行封闭式施工,仅仅一年时间,固安房价飙升至每平米2万多。老婆高兴地打算卖房,但被邹涛拦住了,他认为这只是个开始,以后一定还会涨。结果没有料准,从2017年3月的限购令起,固安的房价走了下坡路。
从此,邹涛的卖房念头再也没断过。房价一路下行的另一面,是源源不断的“限购政策即将放开”的传闻,每当邹涛刚刚下定决心,这些传闻都会把他从“临门一脚”处紧急拉回,他总是心痒地想,“再等等,也许有转机呢”。
从没等来转机,几年下来,邹涛愁白了不少头发,也像被老婆揪住了把柄,总是指责他,“一步错、步步错”。
有相似感受的,是做餐饮生意的老周,前几年,他在燕郊买了两套房,当初的预想是,卖两套燕郊房,回北京买一套。但这几年里,发生了很多事,燕郊的房子没那么值钱了,他的生意也没那么好做了。为了抓住解套机会,他认识了不少销售和中介,“一来二去成了哥们儿”,想要获得最新的消息。只是行情一直不好,他也只能等待。
真正让无数房主下定决心的时刻,是疫情后的生活状态。
王立新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燕郊的生活,每天跟邻居们拼车,早上6点50出发,晚上6点到9点回来。但疫情之后,堵车时间被无限拉长,“高速入口到检查站,2公里的距离,能走上将近3个小时。”遇到疫情反弹,进京检查站的队伍就像一条长得没边的贪吃蛇,以一个很慢的速度向前蠕动。他到公司的时候,通常已经12点多,比往常晚了3个小时。
▲ 进京检查站拥堵的车辆。图 / 人民视觉
有一次他担心自己被封闭,没法去上班,在公司会议室里搭床住了十多天。
漂了几年,王立新留京的心气淡了许多。留在合肥的发小已经有房有车,结婚生子,是父母口中的“人生赢家”。合肥这几年也发展得越来越好,不愁找不到对口工作,加上父亲年前犯过一次心脏病,他决定,是时候卖房回老家了。
与此同时,邹涛也收到了老婆的“最后通牒”。幸运的是,环京已经逐步放开了限购,老周也从关系好的中介那里听到了消息,没有燕郊户口和社保,也能过网签,“大家都是只做不说,很低调”。
对方还劝告老周:“乘着这波行情,能跑就跑。”他意识到,这是解套的好时机。
“没买房子就好了”
“有房才有家”,是很多人的传统观念。对于环京房主们来说,这种所谓的保障,渐渐成为烦恼。
身为独生女的宋敏,买房,其实是父母的决定。当时她在上大学,是一位住在北京的亲戚向父母推荐说,一个新楼盘的位置非常好,可以买给孩子。父母把买房当做是大人的责任,“想要尽自己所能为孩子做些事情”。他们想着,宋敏毕业之后用得上,就算是结婚了,手里也要有点财产,算是一份保障。
月供不用宋敏操心,钱会按时打到卡上,为了不增加她的负担,父母甚至在2018年的退休前夕,一次性还清了剩余的贷款。
对适龄男性而言,房子更像是进入婚恋市场的必备品。2014年大学一毕业,王立新的发小就在省会合肥买了房子,准备在外面闯荡几年,就回老家结婚。父母听说了,直夸发小脑子聪明,张罗着要给王立新也买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