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男人一把推倒了第二个女人,她的头“咚”的一声撞在水泥台阶边缘的棱角处,很大声。那个声音之所以大,是因为对我们来说很震撼。头部是人体的要害部位,那个女生后脑勺直接撞在了实心的水泥上,分贝不是特别大,但听得出来十分结实。那种声音,我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听到过。
拍完视频,我示意朋友们离打人者远一点。怕耽误下去出人命,于是快步往东走,边走边报警。我担心他们发现我在打电话,就没有将手机举在耳边,而是按成免提放在胸前挡着,边走边回头看有没有人追上来。
凌晨2点42分左右,电话接通了,我快速躲进当时途经的一家店铺,和警务人员说明情况,陈述大概是:“老汉城烧烤,有人在围殴两个女生,快点来,不然可能会有人死亡。”通话持续了59秒。
图 | 海森于6月10日凌晨2:42分报警。受访者供图
报警后回到朋友身边时,他们已经退到了烧烤店的远处。几个女孩子里,有的一直哭,也有人蹲在地上吐,看起来是应激了。我只能尽力安慰她们。
当晚,我们听到店里有人说:发生殴打事件是因为其中一个女性拿酒瓶子砸了施暴者,认为是她挑起事端。当时店里的人,连事件信息都没采集全,下这个判断也缺乏依据。后来我们看了监控视频,才发现她们先遇到了性骚扰,出于自保才动了手。
不久后,我就远远听到那伙人逃离的声音。有一个人说:“快走,快走。”紧接着,这群人就像训练有素般,很快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我是凌晨2点42分打的报警电话,根据事后警方透露的出警时间,他们应该是接到我的报警电话后出警的,并在10分钟后抵达了现场。整场暴行持续了大概4分多钟,打人者们赶在警察到来前,逃跑了。
施暴者离开后,我和同伴想过上前关心女孩们的状况。但出于愧疚心理,我们还是选择远远观望,看到她们自己人在那边照料,就没过去。说实话,打人的男人们在施暴,但周围的人却没有办法施以援手,这件事本身是让她们觉得很委屈的。我们为什么没能上去帮助她们呢?
在远方观察了一下受伤最严重的女孩,当时她还有意识,还在哭。
大约十多分钟后,救护车和警车先后到达了现场。被揪头发拽出来的女孩停止了哭泣,沉默地接受着医生的救助;而那个后脑撞到台阶的女孩竟然还能自己站起来走路。看到她们跟着救护车离开之前的状态似乎没有生命危险,我们稍稍放心了些,在她们被救走后也离开了。
没有见义勇为,让我痛苦
6月10号下午4点多,唐山烧烤店打人事件在各个平台都引起了关注。
在一些社交平台,一些不符合事实的传闻也跟着事件关注度升温而流传出来。有人说这场施暴持续了将近4个多小时;有人说警方在接到报警电话后,6个小时才出警,等等。我看到事件发酵得这么严重,心情复杂。
那天下午我去外面办事,刚回到店里,就有员工跟我说:“烧烤店打人的事儿有一个人死了。”这对我来说是一记暴击。我觉得我对这件事有责任。
我一直觉得自己有一定能力,是个理智的人。当时我有很多女性朋友在旁边,我有理由判断要先保证她们的安全,再行义举。但凌晨那些女孩被施暴的画面浮现眼前,我感到痛苦。我是不是当时真的应该上去,试图阻拦一下,去挽救生命?我觉得我被困住了,一直觉得自己能解决事情的我,想不出特别好的办法,这种无力感让我很痛苦。
我不知道你是否理解比较自信的这种男生,当他只有真正意识到对一些事他根本无法解决了,才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不得不承认,当时我能做到的很有限。在极端的暴力面前,人人会恐惧,都可能成为弱者。
图 | 女子被推倒头部撞到台阶。图源网络
事发之后,我沉默了两天,在反思自己、复盘整件事。
后来看到了市妇联的消息,说受伤的两个女生没有生命危险,我心里才稍微好了点。之后,我决定在短视频平台,以事件目击者的身份发布视频,希望还原案发现场的真实情况。但我没想到视频的曝光度会这么高,11号我睡醒起来,已经上千万人次点击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