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索分为两种,一种是平溜,又叫做单溜,两头稍高,坡度比较平缓;一种是陡溜,用双股溜索,一来一往,高低对倾,速度快容易撞伤,因此溜索人手里要抓一把草,把草裹在钢索上,以增大摩擦起到减速的作用。
“小娃娃只被允许溜那种平的。”余燕恰说。当年她的体重轻惯性不足,往往滑到一半就停挂在中间,只能用手攀着钢索爬到对面。
不是所有家长都放心孩子独自溜索。余来花一直拖到8岁才上小学,每周阿爸都带她溜索接送她上学放学,坚持了一学期后,家人实在分不出精力,余来花辍学了。直到10岁那年,等村里年纪小的孩子到了学龄,她才被允许和他们一起结伴上学。
2007年秋季开学的前几周,阿爸反反复复教了余来花十几次溜索。余来花记得第一次独自溜索时,阿爸眉头紧锁地站在江对岸。她只听得到风灌进耳朵的声音,眼睛不敢乱瞟,牢牢地盯着上方的钢索。
村里孩子结伴溜索形成了一种默契,年纪小的孩子先溜,年纪稍大的孩子镇后,如果赶上体重轻的孩子被停挂在江面,那么就由年纪更大经验更丰富的孩子去协助将对方一点点推向对岸。这是阿爸强调余来花必须结伴溜索上学的原因。
几乎每个溜索孩子都有过一些惊险时刻。有一次,余燕恰还没有用绳索把自己绑好,滑轮就滚出。她整个人几乎是倒挂在溜索上,眼看着就要冲向怒江,一个同学飞奔到江边使劲拽住她的脚,余燕恰逃过一劫。
普友恒并不十分担心孩子们的安全,“他们厉害着哩!”他觉得最难熬的是冬天,当地孩子一年四季都只有凉鞋和雨靴穿,脚被冻出又红又肿的冻疮,若赶上雨天更是雪上加霜,溜索的孩子们浑身上下湿透如同落汤鸡。
每到这时,普友恒都在想,什么时候有一座桥就好了。
从马吉桥上看怒江江景,远处黄色的楼房是当地政府为村民们在山脚下修的新房。新京报记者 李照 摄
走路上学
2007年8月的一天,两辆昆明牌照的汽车开进布腊小学,校园里架起了摄像机,普友恒才知道,村里来了记者。
起初,这源于江苏电视台的一条电话线索。当年,江苏南京一个叫熊捷的女孩拨通了电视台的热线,讲述了七年前她与云南怒江州马吉乡的一个傈僳族女孩结成笔友的故事。从2000年到2007年,她们一直互通书信,熊捷得知怒江的笔友每天上学都要靠一根绳索越过激流抵达对岸。后来,她们的联系突然中断了,熊捷希望记者能帮忙找到这位笔友。
电视台领导听闻后拍板决定,可以借此机会关注怒江孩子溜索上学现状。于是江苏台的记者联系上云南台的记者,他们一起从昆明驱车出发,颠簸了56个小时,深入到怒江州马吉乡。
云南台的江言(化名)记得,那一路上她们但凡遇到溜索就会停下来拍摄寻找素材,来到布腊小学后,小小的校园和紧邻的溜索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几乎每个人下意识的认定,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学校,“就是这里了。”
已经荒废的布腊小学。新京报记者 李照 摄
和普友恒攀谈的间隙,江言见到了6岁的余燕恰,她穿着玫红色上衣和军绿色长裤,趿拉着凉鞋,背着大大的书包。
新闻主角就这样走进了记者们的视线。溜索的另一头就是余燕恰的家,摄像记者在当地村民的帮助下先行溜索过江,在江对岸完成了余燕恰溜索回家的全程拍摄。
报道甫一播出,引起了轰动,电视台的热线电话响个不停。随后全国二十余家媒体联合发起了“用爱,架起希望之桥”公益活动,短短两个月时间,筹集到建桥善款共计140多万元。一位常州的捐助者在接受采访时动情地说,“我们无法给孩子们一个未来,但是我们可以给孩子们一条安全的上学路。”
第一座爱心桥的选址在布腊小学的溜索旁。几个月后,桥开工了,江言和同事从昆明回到了布腊村,她把摄像机架在怒江边,拍摄“建桥日记”,一待就是两个月。
在险山恶水间造一座桥,难度是修建普通桥的几十倍。每一袋水泥,每一根钢筋,都要靠溜索来回于两岸,施工队吃住都在学校里。
据当年媒体报道,2008年1月,怒江下了一场大雪,建桥工程被迫停工。雪停后,工人们加班加点赶修,终于把桥索架到了江对岸。不料,3月修桥进入倒计时后,怒江上空又刮起了五级大风,桥面上还没焊接的九块钢板被风卷起,全部落到了江里。附近村里水性好的五个村民立即跳进冰冷的江中打捞钢板。两个多小时只捞回了五块钢板,其他四块钢板被冲走。